动作还未完成,飞机又猛地一沉——
尹盼恐高,每次坐飞机都无比的煎熬,早些时候全国跑通告,天天地飞多少也治好了些,也练就了一身上飞机立即入眠的本领。
可遇上这种高空失重情况,她就彻底地原形毕露。
像是濒于深海中的溺水者,手边仅存一块的浮木,尹盼能抓紧的,此时此景下,只剩下了江丞昱。
她紧抓着江丞昱的手腕,指腹已然泛白,早已把江丞昱的手腕揉了红。
尹盼趁着飞机难得平稳的一段,迅而收了手回来,又讪讪地补了一句:“对不起。”
“嗯。”江丞昱轻声回应。
右手环上了左手手腕,他将衬衫袖子向下扯了扯,把红痕全挡了住:“又是谢谢,又是对不起的,尹盼,你真把我当陌生人?”
“错,”尹盼双手都紧抓住座位的海绵椅垫,她面上仍然强装着不惧,迎面直上地回视江丞昱,“我现在把你当仇人。”
“各位乘客你们好,我是本次航班的机长池思珩,现在我们飞机突遇恶劣天气强气流,颠簸预计还会持续一段时间,属正常情况,请大家不要担心,谢谢各位配合。”
机长的话音刚落,飞机又猛地一沉。
尹盼放出的狠话还没收尾。
她立即咬紧牙关,强装镇定地没在眼眸中流露出一分的怖意,承受着巨大的失重感带来的逼近死亡的绝望。
江丞昱是这时候,低头扫了眼尹盼已经用力到泛白的手。
他没作声,只轻轻抬手,将沙发椅垫从尹盼的魔爪里解救出来,包在自己的大手里。
江丞昱的手大了尹盼一圈,把她软若无骨的手圈在其中,绰绰有余。
因为生理上的恐惧,尹盼的手早已冰凉,此刻被江丞昱手心的滚烫沾染,惊得尹盼下意识地抬眸看他。
尹盼以前怎么从未发现江丞昱那双生寒的眸子,还有稳人心绪的作用。此刻,她猛地落入他眼底,尹盼清切地在他的眸子里觅见了自己的倒影。
江丞昱的眼似是一剂良药,让她失重窒息的心脏,还忽而地停了一拍,又汹涌地复跳。
四目而视中,尹盼能觉察到江丞昱粗壮又修长的手指,一根一根地填满她指与指之间的空隙,又一点一点地收紧,将她的整只手包裹严实。
一寸又一寸,将她手掌的冰冷彻底蚕食。
取而代之的是,江丞昱越发滚烫的体温侵袭。
飞机最后一次猛地一坠时,她听见江丞昱说。
“别怕,我在。”
身子在几千米的高空剧烈地颠簸,尹盼却总觉揣在身子里的灵魂始终安稳。
湍急河流中,她委身卧于名为“江丞昱”的小舟里,莫名平和。
在江丞昱的四个字中,尹盼悄然地回握住江丞昱的手。她又忍不住去看,十指交叠相扣,骨节分明,曲线贴合得当,相配得很。
知道自己不该这样,但尹盼却迟迟没再松开手,哪怕飞机最终归于安稳。
她越想克制,便越囫囵地坠入爱河。
智者不入爱河,所以这世上只有败者才会重蹈覆辙。
就输这一次吧,尹盼想,下了飞机,一切会如常,她会再次捡起对江丞昱的敌视、她会重新恢复满血与他争个你死我活。
江丞昱没去看她,也没去看两人紧紧相握的十指。
却在这趟航线余下的行程中,每一次丁点的气流波动时,都微微偏侧些头,用着极其轻微的音量,像是在说给自己听。
脱口的话却全然地落入了另个人的耳中。
他说,“有我”。
他说,“我在”。
他说,“没事”。
他说,“抓紧我”。
“我们的飞机即将安全降落于央城国际机场,感谢您乘坐本次航班,对于本次航班对您带来的不便非常抱歉,我是机长池思珩,祝您旅途愉快、今晚好梦。”
机长广播又适时响起,尹盼大梦初醒般地猛然挣脱开江丞昱的手。
飞机已经着陆开始滑行,周遭也已经开始此起彼伏的消息提示音,彻底将尹盼唤醒,她这才想起来姜且发来的几条消息还没来得及看。
尹盼轻咳了一声,讪讪地拉开和江丞昱的距离,点亮手机屏幕,翻看着姜且的消息。
前面是一些接机的信息,中间夹杂了一条通告通知。
尹盼略有惊意,想不出现在这个时候还会有谁来找自己演戏,定睛一看才看清是《关山北》的庆功宴。
电视剧都播出结束好几周了,现在才庆功是不是晚了些。
尹盼在心里多想了些,但转念,一个小计划又在脑中灵光起来。
她单手支头,故意凑江丞昱凑得近了些,对上他那双无欲寡然的眸子时,眼眸里仍流转着淡淡的火焰,意味明显地勾.引他“入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