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本是天助,这是个再适合不过的傀儡,他们也不必铤而走险,只需等待继位就好。
岂料顺安帝并不愿给予其皇子身份,甚至想将其杀掉,由此才撕破了面具。
那晚他们不仅想让顺安帝承认皇子身份,甚至打算让其直接退位。
只是这被闯进去的段竹打断了。
他们细心的算好了一切,甚至一切有可能突然进宫的大臣都派人盯着,却没料到段竹会提前到安都。
因着脱离队伍的不该,特意嘱咐消息别外传。
“你不是说苍承安他们伪造口谕将门口都拦了,那谁来给你传的消息?”
“暗卫。”
许多大臣都知道陛下身边有暗卫,但到底多少也没人清楚,只是苍家恐怕也没想到,连书房重地都会有。
当时景开霁借着跟人发怒作为伪装,下了命令。
“可他又怎么知道你回来了,而且消息来得这样快。”
陆兰玥喃喃。
段竹沉默片刻,窗外的月色很浅,窗棱的阴影将其神色掩住大半。
“……他一直派了暗卫跟踪我。”
陆兰玥手不觉握紧。
这也是等事情平息后,景开霁才说出来的。
他重用段竹的同时,心中也在忌惮,甚至有几次在梦中惊醒。
当景开霁还是个皇子的时候,便不被看好,哪怕最后是他登基为帝,依然有人言论,只是他生在了皇家。
论才能,自然是比不过段重落。
起初景开霁并不在意,他们情同手足,也没把自己当陛下,可后面这些言论便成了根刺。
后来段竹也成了这根刺。
他不让景文瑞跟段竹走近,派段竹出去的同时,也怕他勾结势力,所以处处派人盯着。
景开霁百般提防。
可真到了关键时刻,在被自以为的亲信背叛后,脑中飘过无数张脸,最信任的竟还是段竹。
“艹他妈的。”
陆兰玥咬紧了后槽牙。
她不由想起了年前枫平镇的事。
后面与景文瑶闲聊的时候,对方曾说漏过一嘴,当时若段竹不是落入了猎人的坑,被官兵找到才是真的死路一条。
陆兰玥当时只当戏言一听而过,如今方觉其中凶险。
这狗皇帝,真他妈不要脸。
段竹垂眸,他拿起桌上的茶盏,握在手中,又松开,反复两次后方才开口。
“他告诉我了。”
陆兰玥顿了两秒,才反应过来段竹说的什么。
她瞪大了双眸。
当年景开霁登基后,暗地里并不太平。
皇权被分得太散,国库空虚,皇位也更像是个傀儡架子。
他当时还有一颗为国为民的赤诚之心,想改变现状,让更多的财富能往下流,而其中最紧要的便是拔出泱国扎根最深的旧势力。
这个问题被他们数次商讨,最后,段重落当了这个起子,以身入局。
他用六年做了一场戏。
可当知道真相的只有三个人时,这就成了事实。
其实细究起来,里面未尝没有值得怀疑的地方。
比如那在段重落名下,却流向军队的银两,比如事发前几个月,段家遣散的一些老丁……但这些细节隐藏在盛大的证据下,无人在乎。
何况,最有可能翻案的掌权与审查人——景开霁以及沈文柏,是另二参与者。
这是一场注定的牺牲。
陆兰玥眸光一颤。
“怪不得,当时沈都史……”
当时她的感觉并没有错,沈文柏确实在段竹私自外出看腿伤一事上网开一面,后面也有照拂。
沈文柏天生少情,后越发冷心冷清,这也是原因之一。
在他还未成为左都史的时候,便被选中见证了一场惊心动魄又从容不迫的赴死。
他沈文柏坐上左都史的位置,本就是为了当那一个刽子手。
陆兰玥喉头哽咽。
直到段竹的手温柔覆盖上来,替她擦眼泪,她才惊觉自己早已泪流满面。
陆兰玥拽着段竹的手,将脸埋进了他掌心,抽泣不已。
她此刻方才明白,段竹下马车的那些情绪是为何。
那些悲痛,好像借她的眼泪,流了个彻底。
“你不该……护着他。”
陆兰玥哽咽出声。
景开霁明知道段竹在查此事,一直未告知过他,甚至想痛下杀手,就是不敢去赌段竹的‘忠’。
在此刻告诉段竹真相,也绝不是因为什么良心发现——他是用段重落给段竹系上一层枷锁。
当初为了百姓,段重落宁愿担上这后果,背上这罪孽,哪怕死后都得不了清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