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尽量小声,但段竹还是醒了。
陆兰玥感觉到搂在腰腹的手紧了紧,索性也不再压着声说话,等绿杏退下后,才问他。
“饿不饿,起来吗?”
段竹头抵着陆兰玥颈窝蹭了蹭,嗓音有些哑,“嗯。”
这动作太快,快到段竹起身穿衣陆兰玥才回味完刚才的感觉,她一下子精神地坐起来。
“你刚才……”
是在跟我撒娇么。
陆兰玥话没说完,她盘腿坐着,顶着个散乱的发,笑盈盈地看他。
他们都不太喜欢人跟前伺候,段竹穿戴好,又替陆兰玥拿来衣物后才应她未说完的话,“嗯?”
他语调自然,却不看她。
“别害羞,我又不介意。”
陆兰玥乖乖地伸手伸胳膊穿衣,眼中却满是促狭。
段竹动作很快,都是在陆兰玥腿伤那段时间练出来的,系好衣带后又将她头发简单挽好。
这才对上陆兰玥的目光。
对视几秒,他忽地伸手盖住了那湖水一般澄澈的双眸。
听见陆兰玥小声问:“你心情好点了吗?”
掌心下的脸小巧白皙,被遮住大半,红润的唇角微微上扬。
是安慰也是笃定。
眼前一片黑暗,覆在眼睛上的手温热,陆兰玥眼睫颤动,就这样安静的仰头等着。
几秒后,她感觉到一个轻吻落在唇角。
嗯字像落在了心上。
手心离去,陆兰玥睁开眼。
段竹已经转身去点灯,火光亮起的那一刻,照亮他平和沉静的侧脸。
陆兰玥便也笑起来。
虽然不知道为何,但段竹先前才从轿子里出来的时候,陆兰玥好像看见了最初的段竹。
那个才经历过灭门,坐于轮椅的段竹。
在过往的经历中,陆兰玥其实不太会哄人,她有点不得章法,曾被闺蜜吐槽——一时间不知道你是在哄人还是在阴阳怪气。
但段竹很好哄。
她只要做自己想做的,就能很好的哄他。
两人用完膳,回了书房相对而坐,才说起这些天的事。
饶是陆兰玥想过真实情况跟传出来的有差异,却仍受到了冲击。
“这也太——”
陆兰玥一时都找不到形容词。
这也太疯批了。
原先以为的是太子意欲上位,结果竟然是苍家。
他们下了一盘很大的棋。
在很久以前,就有人给顺安帝暗中下毒,让他虽在壮年却犹如迟暮,受病痛折磨,不得不过早的去考虑继位的事。
却发现膝下不仅子嗣单薄,而且大都年幼。
早些时候顺安帝本就不热衷于情事,后面有了些危机感,但孕者依旧寥寥,原以为是自己的问题,不想是暗中被下了毒以及苍皇后在从中作梗。
陆兰玥都无法想象顺安帝被告知这一切时是什么心情。
他贵为九五之尊,毒都下到了眼前,却查不出来,环顾身边的所谓可信之人,是否觉得荒唐可笑?
“那太子是如何——”
陆兰玥想起了景文瑶。
后面两人也经常见面,如朋友般,景文瑶是胎穿,跟她那弟弟感情很深。
“毒发而亡。”
段竹简短道。
不仅是顺安帝,景文瑞也被下了毒,就在顺安帝的面前,口吐黑血,倒在了地上。
“既然他们都已经下毒,又为何突然提前发难?”陆兰玥目光都有些恍惚。
她原以为苍家只是政见不同,却没想竟存了这般心思。
“你们不是最讲究忠君吗,而且也不算乱世,他们为何要——”
“因为不满……说来话长。”
原先苍家的地位不凡,甚至凌驾于皇子之上,皇帝都要敬让几分。
而景开霁登基后,虽然最后还是被逼娶了苍家女为后,但已经将其削了个六七分。
而景开霁削弱苍家的手段并不磊落,他利用了苍亦璇的感情,后又对人不闻不问,甚至让她流了身孕,后者由爱生恨。
一边是家族逐渐没落,一边是亲妹妹遭此痛苦,苍亦明反复几次竟直接生了反心。
但与此同时,他们并不想落得个逆反的罪名,所以原计划是随便找个人来冒充皇子当傀儡。
他们要让这江山,葬在景家人的手中。
只是没想到,在寻找合适的人的过程中,竟然还让他们找到了个真的流着皇家血脉的贱种。
——是当初顺安帝醉酒后,一宫女生下的孩子。
这婴儿原本被扔给一个妃子抚养,但因为皇上的毫不在意,到后面成为宫里最下等的奴仆而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