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个熟悉嘶哑的声音,如同惊雷般让崔逢月恢复了短暂的神智。下意识抓住弄棋的手,喑哑含糊地说:“不……不……不……,舍母……舍母……”
弄棋低低地哭了出来:“王妃安心,奴婢明白,您省些气力。”
不知过了多久,细细的光照到崔逢月的脸上,她吃力地睁开眼。疼痛依旧蔓延着全身,骤然摸着小腹,发觉空空如也,倏然惊叫:“我的孩子呢!”
弄棋赶紧扶着躺好,笑笑道:“娘子安心,孩子好着呢,乳母正好好看着。恭喜娘子诞下双生子。”
崔逢月急急追问:“是男是女?总有一个女儿吧!”
弄棋无奈的嘬牙花道:“娘子,两位嗣王。”
崔逢月一脸失望中一抹淡绿在她眼前靠近,在她床榻前坐下,给她盖好衾被,细细给她把起脉来。
“沈姐姐,多亏了你……”睡了整整一晚,她还是虚弱得有些有气无力。
“好了,你少说些话,也多亏了裴……裴远愈。救命的时候还是他靠谱。”
崔逢月喜不自胜:“他来了?如今在哪里?”
“自然来了。我被人绑到平康坊食肆,是他找到的我。都怪我来晚了,你失血过多,若不是他从河东带回的催产保胎药,这两孩子怕是生不下来了。”
看着殿内只有弄棋,沈暖烟压低声量问道:“逢月,你如今已经诞下孩儿,还不打算告诉他么?”
“他刚得圣人器重,擢升为元帅,好些个事情千头万绪的,分心不得,再等等。”只是想到他昨夜大婚,崔逢月情绪有些低落。
弄棋看她有些怏怏的,忙说道:“娘子,您可不知道,两位嗣子健壮得很,哭得怕是要把房顶给掀翻了,乳娘怎么哄都不成,最后裴元帅不得已,把两个孩子抱起来。你猜怎么着?两个孩子各伸手打了裴元帅一巴掌后,安安静静地睡了。奴婢们看得想笑又不敢笑。”
崔逢月“扑哧”一下笑出声来,因牵动了伤口,又“哎呦”了一声。
沈暖烟眉角也飞扬了笑意:“好了,逢月,你安心躺着,你这次死里逃生,内里虚耗,得好好调理一两年。崔家、宫里都知道你九死一生生下孩子,如今你看你院里静悄悄,就是皇后娘娘下了懿旨,谁也不许来扰了你的清净。其余的事情有裴远愈,你就不要多思了。”
“快叫乳母把孩子抱过来给我瞧瞧!”
不到片刻,两个乳母喜气洋洋地把两个嗣子抱了过来。这两个乳母是高文渊从天雄军中的家眷挑选的,老实可靠,忠心耿耿。起初想着就是挑选两个看看谁和孩子更有缘,现下正巧是双胞胎,都留下了。
两个孩子通体红润,眼睛还没张开。无尽的喜悦涌上崔逢月心头。这是她与裴远愈的骨血,是她用命换来的。
左瞧瞧右瞧瞧,怎么看也看不够。这两个孩子的眉眼,像极了自己。崔逢月心中又暗暗叹了一口气,她真是想要一个和裴远愈相像的女儿,都说女儿更像阿耶,女儿多软和,小棉袄,儿子就是来讨债的山大王。
喝了沈暖烟的药,崔逢月又沉沉睡去。
裴远愈如今心仍然在颤抖,刚才,她锦被下的血怕是能流成一条河。生死之间,她选择的是护着孩子。舒王这样一个男人,有什么值当她冒死生下他的孩子。
不过年幼时在河东打狼,母狼也是用自己的身体挡住射来的箭,护着小狼逃跑。
太医和府医都说,她亏耗太大,一两年内是不能同房的,这句话叫他心底泛起丝丝爽快。
大婚第二日,河东出事,舒王带兵离京,崔逢月就有了身孕。她与他就在一夜之间有了孩子。
说也奇怪,他抱起两个孩子没来由的心生喜悦,就连这两个孩子打了他的脸也觉得有趣得很。若是他和崔逢月的孩子,那该多好!
他的孩子!他的孩子!
裴远愈骤然抬起头来,攥紧了腰间的平安扣。
“小东子,叫你查的事情查清了么?”
“儿子查清楚了。前几月,皇后娘娘身边好几个奴婢都遣往了洛阳三阳宫,儿子去查问,都讳莫如深,闭口不谈,后来儿子找到一胆子大的,不当值的时候与他在酒肆喝酒,他才说起不愿去三阳宫,赏钱少得很,但看见了那个娘子的容貌,不得不来了。”
“什么娘子,什么容貌!”
“舒王有一外室,容貌与舒王妃别无二致。节愍太子因舒王妃被人下药的事情受牵连后,借着地动,煽动外室管家周傅姆的家属拗闻登鼓,说万年县令官官相护,舒王让贱籍外室有孕,后舒王外室被带到皇后宫中处置。最后圣人……”
裴远愈打断他:“这些我都知晓。说皇后娘娘处置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