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暖烟今日来到太清宫与崔逢月过夜。卧房里就她两人,关了房门,躺在一张榻上,说着悄悄话。
“逢月,今后你作何打算?”沈暖烟一脸担忧。
“沈姐姐,我还是要嫁给远愈哥哥,无论他是什么身份,我只想与他共度一生。”
“那舒王岂肯善罢甘休?你阿耶岂会愿意?”
崔逢月赶忙在她耳边道:“正因如此,我才需要沈姐姐助我一臂之力,沈姐姐,若是我的守宫砂掉落,你还能给我再点上么?”
沈暖烟倏地一下坐了起来:“逢月,你可别胡闹,这是要干嘛!”
崔逢月娇嗔满面道:“沈姐姐,你别管我干嘛,你就说能不能。”
沈暖烟缓缓道:“当然,只是很费功夫。先要寻得合适的朱宫(1)杀死晾干后与适当的朱砂混合,再给点上,但会比第一次点时更为疼痛难忍,手法要更精湛些,才不会被人发觉。逢月,你莫要乱来。”
“沈姐姐,我这辈子就远愈哥哥一人了,一旦他成为内侍,我与他再无夫妻之实,若有机会,能与他做成真的夫妻,为何不做?”一双眼眸却坚定熠熠看着沈暖烟说道。
沈暖烟沉思片刻道:“逢月,我最佩服你就是敢作敢当,不拖泥带水,你若欢喜,我定想法子助你!”
过了一日,张继便给崔逢月带来了王玉玉的消息。
“崔娘子,王玉玉已经不在人世,她被卖入妓馆后不愿受辱,跳井自尽了。尸首埋在了奉先县外的狮子山上。”
崔逢月听后有些黯然,这王蓁蓁的命还真是苦,唯一的亲人也不在世上了。
张继以为她未能达成所愿而失落,赶忙从袖袋中拿出一梅花头簪道:“这是王玉玉生前交给妓馆中要好的姐妹,嘱咐将来若是有人来寻她,便将此头簪交给前来寻她之人,说此头簪她与她姐姐一人一支,一模一样。”
“张丞辛苦,此头簪有大用。我代远愈哥哥谢过你!”
五月十五,裴书怡入宫,皇帝当日欢喜得很,给朝臣们赏赐了不少东西。
皇帝将昭庆殿给了她,虽昭庆殿有些偏远,但一人独居,怡然自得。
崔逢月得皇帝允准,在裴书怡入宫之日陪着她。想到今后见她,都要尊称一声“裴德仪”,崔逢月心里窒闷得慌。
私下得见了裴书怡之时,崔逢月一双泪眼望着她:“裴姐姐,你当真愿意嫁给圣人?”
裴书怡抿着嘴,强忍着心中的悲辛,垂目笑笑:“在大魏,我与其他男子早就无缘,嫁给谁都一样。如今嫁给圣人,好歹有了庇佑,也是不错的。”
崔逢月窒住,泫然失语。良久,才紧紧抱着裴书怡:“裴姐姐,我记得我表兄对您……”
裴书怡打断她,郑重其事道:“逢月这样的话不要再提了,如今圣人并未抄了裴家,裴家出事之后,我便将柜坊都处理妥当,虽不在裴家名下,但仍旧由我操控,如今我在宫中,多有不便,怕是以后少不了给逢月添麻烦。”
“裴姐姐安心,执掌中馈我得心应手,尽管开口。”
裴书怡上前抓住她的手,在耳边道:“圣人原是想要了远愈的性命,我如今还不知谁要了阿耶的性命。你若是将来得见远愈,叫他要处处小心。”
“裴姐姐安心,远愈哥哥掌管刑狱许多年,知道蛰伏的道理,倒是裴姐姐,后宫争斗,杀人不见血,你自个要留心。”
入夜,皇帝喜气洋洋来到了昭庆殿,殿门关闭。
不多时,守在门外的程振元就听到了殿内圣人喘息阵阵,尽是令人面红耳赤的声响。足足小半个时辰,雨收云散,传出皇帝足魇的声音:“备水。”
洗浴过后,皇帝隔着寝衣将裴书怡搂在怀里叙话:“书怡,你十三岁那年颐指气使叫朕帮你将风筝从树上拿下了,朕就想,这是谁家的小娘子如此大胆?得知你竟然是惠然的女儿,眉眼间尽是她的风情。朕从那日起,就等着你长大,如今得偿所愿。书怡,你安心,朕定能护你周全……”
“圣人,夜已深,早些安寝罢,当皇帝累得很。”
“累,怎能不累,天下人都惦记着,自然累,”皇帝说得有些不甚清明了,末了,嘴里喃喃道:“睡吧,雨眉……”沉沉睡去。
裴书怡的心骤然沉到了底,“雨眉”是她阿娘的闺名。裴书怡长得与她阿娘有五分相似,宫中传闻皇帝年轻时对阿娘求而不得,这一声“雨眉”算是坐实了传闻。想到自己的阿娘阿耶都离自己而去,裴家分崩离析,要紧的是裴远愈还有大罪要受,心中无限惆怅,暗暗叹息。
侍寝第二日,照例要给皇后请安。裴书怡来得有些早,值门宫女语意恭谨道:“德仪头次来凝云殿,需得通传,稍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