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机括出了些毛病,那滚烫的山泉没有掺凉,几乎就是滚茶刚泡了片刻的温度,若是常人立刻爬出来,也就是伤些皮肉,可她昨夜经历了那样的事,尤是暗处伤的厉害,被这样滚烫的水顷刻浸没,同酷刑无异。
疼痛的本能让她立刻撑着手就要朝岸上爬,可她被折腾得实在是早已脱力,石阶又在另一头若要趟水过去时,只怕皮肉早都要被泡成重伤。
看着她面容扭曲得再一次跌入水里,嬴无疾脑中一片空白,他快步过去探手一捞,就助她从滚烫的池水里解脱出来。
人被捞出来后,见她被烫得缩成一团时,他又想也不想地径直亦跳进池中,拔了池底木塞后,又将冷水的机括拧开。
忍着膝下生疼滚烫,他立刻将人捞到臂间横抱了,好让凉冷的湖水不停歇地朝她身上冲洗。
一番闹腾过后,两个人就那么偎靠着坐在冷水里。
一个遍身光着杏眸无神,另一个则始终冷着脸缄默。
就这么在池底坐着,怀间是少女玉软花柔却遍体鳞伤的身子,才这么拥着静了不到盏茶,男人忽而面有尬色得蹙了下眉——少年人气血重,可这才过了多久,他竟是又起了反应。
燥热中心头又混着些丝丝缕缕的快慰暖意,其实他从未要做什么圣贤,不过是自小酷烈凉薄的坏境下长成,即便是对着咸阳女闾里最风韵貌美的魁首,他也依旧没法起心动念。
偏偏这人,样貌身段心智没一样顶尖,却在她男装易容的时候,就能勾起他的念来。
人生无常,即便是再强大的君王帝胄,也总得有点乐子才能活下去。
回味了番昨夜风致,鬼使神差的,嬴无疾拢紧了掌下人,同她冷冷说了句:“西方天竺有句话,不是不报,时辰未到。你当年没有害死她们,如今就该受着,倘或你听话些,陪我几年,到本君娶嫡妻后,我会考虑,留你一命。”
这番话说的慢,冰水里他掌心灼热,一面说时,又渐渐抚上她细削若柳的窄腰。
‘啪’得一声,赵姝缓过劲来拍开这只手,她听不懂他说的是什么鬼话,事已至此,也无心去问,只是听懂他后半句的欲求。
她用微不可查的虚弱声调冷笑一记后,用虚音恨恨只说了一句:“你所求的,这辈子都不可能。”
这一句语带双关,如同诅咒。
嬴无疾亦从情热里暂醒过来,他也知这人大概近日都没了用处,忽而想到她素来最爱骂自己胡奴,意兴阑珊之际,心中便又腾起恶念,为这人拟了个合适的去处。
也正好,他近日得再出一趟咸阳,亲自去探一探邯郸的情况。
这么想着,嬴无疾起身,像丢一块破布似的,任由她挣扎着跌进冰冷池水里。
赵姝瞧着他出了门,方才在水里蜷抱起身子,就这么抱着自己抽噎无助地哭了起来。
可是,不到二刻的功夫,她才抖着手穿好外衫,就有四个陌生的粗壮婆子从外头闯进来,为首一人意态轻蔑地一下夺去她手中未及敷上的易容,当着她的面两下间扯烂了,而后转述道:“主君有令,府内容不得你这等爬床的婢子,既是想攀龙附凤,姑娘原该去女闾待客才是。”
她连稳立说话的气力都没了,更遑论质问反抗,那婆子语速极快地说完这句,朝后招了招手,后头两人上前不由分说就将她擒住,堵了嘴就用一个灰扑扑的结实麻袋子将人运了出去。
……
两日后,雍国夫人城北的行宫里,日头高照,红绡帐底鸳鸯欢语。四十六岁的芈嫣昨夜生辰吃醉了酒,又玩闹了整整一夜,此刻便再也撑不住精神,餍足地睡了过去
一只手掀起纱帐,青年面容温雅神态清瞿,浑不似刚酣战毕的模样,他俯身朝妇人额间落下一吻,而后转身披衣,缓步朝殿外行去。
“没有死么…”立在院外假山阴冷处,青年听完王孙府里这两日的动静后,指节扣了两下山壁青苔,而后含笑对来人说:“安排一支西去的商队,今夜我亲自去那女闾查探。”
来人跪地抱拳应下,欲言又止着,到底没有反驳。
就在他要奉命离去时,那青年突然收了笑转头补了句:“大乙,咸阳的事,你会不会去燕国告诉父亲呢?”
第39章 异父兄弟
对赵如晦来说, 原本接近雍国夫人也只是为了在咸阳安稳藏匿上数月,也可冒险再探些秦国的政事地形。
连他自己也没料到,借了按腰施针的来往,竟会得了这位夫人青眼。他是个极擅变通的人, 权衡利弊后, 当即从善如流地就应了她, 不过半月的功夫,芈嫣甚至就对他交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