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蓟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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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扑通”一声,包袱落地的声音。
换了男装的叶香凝从墙头上跳了下来,捞起包袱,跑到提前备下的骏马旁边,翻身上马,在夜色中疾驰而去。
她计划逃婚已有一段时日,本以为筹备充足,却还是在逃跑第三天时遇到了麻烦。
这麻烦不是来自别处,而是那惹人厌烦的癸水。
虽自幼娇养,但每月癸水来时,叶香凝还是会觉得颇为不适,更遑论此时她心神戒备、奔波在途,即便在客栈歇息,她也不敢放松,唯恐一个不慎,便被兄长捉回去成亲。
她从未孤身出过远门,策马赶了几日的路后,身子便支撑不住,又不敢随意雇马车,怕被人看出是个姑娘家,生出什么歹心来,只得牵着马走走停停。
如此耽搁下来,来到蓟城城门时,已是除夕当夜。
城内灯火通明焰火绽放,处处热闹喜庆,行人成群结队欢声笑语不断,越发衬得叶香凝一人一马颇为孤寂。
她眼睛发酸,真到了蓟城,反倒生出一股惧怕的情绪来。
当初是她没认清自己的心,拒绝了小山,他得知自己即将嫁人后心灰意冷,如今她却又巴巴地找来……
叶香凝擦了擦眼,寻了家客栈落脚。
蓟城寒冷,在小二送来热水后,她检查过门窗,方褪下衣裳沐浴。
在热水中泡了片刻,僵硬的身子才渐渐缓和过来。
翌日,叶香凝仍扮作男子,策马去了军营找人。
守卫却说:“池小山随将军去了山里,不在营地。”
她顿感失望,忙问他何时回来,守卫摇头不知。
叶香凝只好留了张字条,骑马折返。
可谁知那守卫是个粗心的,字条随手塞进衣襟里,没两日洗衣裳时,完全忘记了这茬,径直丢在了水里,等想起此事时,字条已然面目全非。
他拍了下额头,嘀咕道:“若是急着找人,总还会再来的吧?”
叶香凝浑然不知此事,她在客栈里歇了歇,便在蓟城游玩起来,只是天气寒冷,她又有心事,总是兴致缺缺难以尽兴。
如此过了七八日,她身上的盘缠渐渐见底,在将马卖出之前,她又跑了一趟军营,不是上次那个守卫,结果却还是一样的。
叶香凝将马卖了,可这些银子不够她继续这样等下去,她得寻个赚钱的法子。
可蓟城偏远,商贸交易并不发达,城内生意最好的便是青楼,她不愿暴露女子身份,便将露在外面的肌肤抹黑了些,去酒楼里做店小二。
老板娘约莫三十多岁,生了一双风流利眼,只在她身上瞟了一圈,便问她是否会写字,叶香凝连忙粗声回答:“会的,也会算盘、记账。”
“既如此,就别大材小用,你留下帮着收银算账吧。”
叶香凝愣了下,旋即道谢:“多谢老板娘。”
“不必客气,”老板娘从她身边走过时,低声笑着提醒,“小姑娘孤身在外,还是要多注意安全。”
叶香凝瞪大眼,就听她笑吟吟道:“女子与男子的不同,并非肤色,而是身上的气味,咱们女子再怎么乔装扮丑,却还是干净清爽的,男人嘛就,啧啧。”
见她呆住,老板娘轻佻地摸了把她的面颊,“你放心,有老娘罩着你,自然不会叫你被人欺负。”
叶香凝连声道谢,算是在蓟城落了脚。
她先前是骄纵大小姐,虽也打理过铺子,但那到底是自家产业,处处被人捧着哄着,致使她认不清自己的分量,因此在前几日收银记账时,难免出了些差错。
好在老板娘并未数落她什么,只叮嘱她细心些。
叶香凝越发对老板娘感激不尽,闲暇之余,不禁对她生出几分好奇,遂问店里的小二哥,“老板娘是蓟城本地人人吗?怎么我这几日从没见过老板?”
小二哥神秘道:“实不相瞒,我来了两年了,也没见过老板是黑的还是白的,听旁人说,老板娘压根儿就没有夫君,所谓的‘老板’,只不过是免于旁人骚扰的托词罢了。”
叶香凝微微愣住,还可以这样做?
之后她又去了军营两趟,听守卫说,小山又随将军去了外地,不知何时归来。
叶香凝失望之余,又为小山感到高兴——他总随将军出去办事,想必一定很受器重吧?
他能飞得更高,是不是也说明,离开她是正确的决定?
思及此,她心里便涌出一股浓重的落寞。
小山是曾经喜欢过她,将一颗真心捧到她面前,彼时她没有珍惜,如今又想要了,若是他不想给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