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二人居无定所,也非家世显赫之人,只是比你幸运一些,多走过些路,看过些书,却也没有办法顾你一世安稳,若是姑娘想离开这泥潭,学好这书中分辨草药之法后,也可前往城中悬济堂为名的医馆或是其它药堂,谋个差事安身。”
顺娘接过那册书,顿时觉得看到了光亮和希望,心中无比感激。
她观这二人,想来应是大家出身,或许是体面人家出门游玩的公子哥儿,两害相权取其轻,她本已做好委身的准备,没想到还能有另一条出路在她面前。
一时间不由得热泪盈眶,连连道谢。
陆秋白自没想到对方的小心思和那刹那间的打算,虽来这世间十八载有余,这些年来也随着家人走过一些地方,但到底没有独自面对过世间的艰难险阻、人心之变。
在家逢剧变之前,她也只是一个被家人爱护的幼崽罢了,虽然隐隐觉得世道不公,却并不知晓普通百姓家的女儿生活有多么艰难。
此事到这里亦是远没有结束,那县令突然中断堂审,不知究竟有何内情。
陆秋白留意到县令停审之前,站在一旁师爷模样的人曾附在他耳边说了些什么,想必那人说的话便是关键所在。
县令此人一开始正气凛然,似乎是站在法理一方,但后来却表现得似乎与里正等人有所勾结,可在顺娘磕头恳求之时,又有所动摇,难道是良心发现,有所动摇?但最终他还是既没有还顺娘清白,也没有让王庆等人得逞,这是为何?
若是能知道他们更深层次的动机,那这些问题自然迎刃而解。
要如何才能知道县令为何有此异样呢?
陆秋白这边还在思索,想着如何深究其中缘由,伸张正义,好一会才回过神来,却忽然听得姜林与顺娘告别:“我们还有其它事情,不便在此久留,姑娘需自行保重。”
陆秋白有些吃惊于她的决定,语气也随之变得有些僵硬:“我们这就走了,留她一人在此,岂不是看着她羊入虎口?”
姜林转过头,看她一眼,并未多说什么,转身就要离去。
陆秋白却并不满于此:“这件事没有结束之前,我是不会离开的。”
姜林这才回道:“如何才算是结束?”
陆秋白看着她平静的双眼:“顺娘清白得不到昭雪,这群恶徒未得到应有的惩治之前,此事都不算完!”
姜林似乎有些气恼:“昭雪清白,惩治恶人?这些是朝廷命官该做的事,你我又该如何助她?况且顺娘之困境,真的只是清白被冤,亲族之人太过恶劣而已吗?”
陆秋白有些不解:“难道就这样袖手旁观吗?什么也不做,任由那些人逍遥法外?”
姜林不由得语出讥讽:“不想袖手旁观,那你是可以给顺娘一个容身之所,娶她为妻,让她从此远离这个要吃她的泥潭,还是可以现在就将欺负她的那些人一个个关进牢狱,让他们一辈子都不再出来祸害人?”
“若是都做不到,这一时的‘伸张正义’,于她而言又有什么真正的益处?”
陆秋白不由得语塞,她尚且无家可归,自己的前途尚且未卜,又如何娶另一个女子为妻,给她一个安身之所?
她不过布衣白身一个,一无家世,二无钱财,如何才能将那些恶人送进牢狱,让他们不能再欺负弱小?
“可是就这样放任不管,我……于心不安。”
“你也看到了,那县令与里正沆瀣一气,李大狗和她舅父摆明了要将她吃干抹净,让她不得一点自由,明明本朝律法写得明明白白,他们却置法理人伦于不顾,甚至还想光天化日之下强抢民女!”
“既然看到了,又如何能叫我心安理得地将这一切置若罔闻?”
“我是自身难保,可是,也许试一试,事情会有转机呢?”
姜林没有料到她想了如此多,对这件事的反应如此大,有些意外道:“既然你坚持,那试试也无妨,只是如今县令想以拖为主,你又能从何入手呢?”
陆秋白面色凝重,沉吟片刻后方道:“我想从县令处入手,只要知晓今日县令如此反常的缘由,就能破此局。”
“可县衙如今大门紧闭,你我在此人生地不熟,如此孤立无援举目无亲的境地,你要从何得知县令行事之缘由?”
陆秋白狡黠一笑:“我自有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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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林站在县衙院墙外,看着陆秋白将自己打扮得灰扑扑,浑然一个普通杂役的样子,不由得有些无奈。
“这就是你的办法?”
陆秋白促狭一笑:“林姐姐还有更好的办法吗?”
姜林不知说什么好,讽道:“原来你陆二的办法就是乔装改扮,偷偷潜伏进去,再偷听人家的隐私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