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眼中含泪,泣声道:“民女不曾与任何人有过婚约!请青天大老爷,明鉴!”
县令因她这番冒犯之举,差点从座位上暴起,但碍于还有外人在场,才勉强稳住面上的神色。
陆秋白将他这一连串的反应尽收眼底,这才明白她前一刻的想法有多么天真幼稚。
原来他们早就在暗中沆瀣一气,却还在这里演什么戏!不过小小一亩薄田,一处家产房屋,竟值得他们这样以人命相逼!
甚至不惜捏造证据,十几个有手有脚、有头有脸的青壮之人,逼迫一个刚刚丧母,手无缚鸡之力的幼女!
县令调整神色,尴尬地咳了两声,才喊出一句:“大胆!公堂之上,竟敢公然损毁证据!”
顺娘泪流满面,不住地磕头,嘴里重复着:“民女清清白白,请青天大老爷明鉴!”
县令不知所措之间,不过数十息的功夫,顺娘额间已经淤青一片,几乎嗑出血来,大有县令不还她清白她就磕死在堂上的劲头。
如今是他在任最后一年,十分紧要的关头。
他没料到这王顺娘脾性竟然如此刚烈,他可不想在这样的关头因为一点蝇头小利就闹出人命来,若是因此在他政绩上留下一笔不光彩的记录,岂不是阻碍他的升迁之路?
一时之间县令心中也有所松动。
“够了!”
“本官见你如此真心实意,不似作伪,便暂且相信你所言为真……”
王庆见势头不对,当即道:“大人,此等不忠不孝之徒,为了脱罪分得家产,什么样的事情做不出来,大人万万不可轻信呐!”
其余人也连忙附和。
县令见王庆虽以头抢地,却悄悄自人群中抬起头,眼中凶光毕露,知他这是警告之意,一时间又开始捉摸不定,拿不下主意。
这时站在一旁的师爷模样的人凑在他耳边说了些什么,他当即三拍惊堂木,高声道:“今日案情晦暗不明,难分实情,待本官查明事实真相,明日再审,退堂!”
说罢不管堂下诸人如何反应,立刻起身转头就回了内堂,将门也一道闭上。
两旁的衙役见状也来驱赶,一行人不分青红皂白皆被驱赶出了县衙。
王庆等人忒了几声,只面色不善地自行离开,却并未在衙门外再与她们多说什么。
而李大狗却没有这么快轻易白跑一趟,他一脸狞笑地靠近王顺娘,抓起她的手腕二话不说便要将人拉走。
第16章 吾乡何处(四)
顺娘条件反射地想要将手腕抽回,却难以做到,那只手就好似铁钳一般牢牢地将她钳住。
陆秋白心中正憋着一团火无处撒放,登时便拎起一旁的木棍敲在李大狗手腕上,打得他痛呼出声,连连哀嚎。
姜林拉住差点控制不住自己怒火的陆秋白,摇摇头道:“不可。”
陆秋白这才冷静下来,厉声道:“滚!”
李大狗吃这一棍,也晓得面前之人是个厉害角色,这会子怕是无法得逞,只是嘴里依旧不依不饶,骂道:“小/婊/子,你给我等着!”
顺娘不敢去看他的眼睛,缩在一旁浑身颤抖,似乎被吓得不轻。
姜林走过去,柔声安抚道:“没事了,他走了,别怕。”
不料顺娘却跪倒在地,抓着她的衣摆道:“求求二位贵人,带我离开这里吧,顺娘做牛做马,必结草衔环以报!”
姜林想将她扶起,顺娘却纹丝不动,坚持道:“二位恩人若不答应,顺娘与死无异!”
陆秋白蹲下身,问道:“你娘留给你的家产,你不要了?”
顺娘摇了摇头,却道:“顺娘弱小,虽有心而无力,即便这一番争夺要回家产,顺娘也难以守住,待得二位贵人走后,一样是孤立无援,任人欺凌,还有李大狗,他竟……他竟知晓我身在何处,必然不会放过我!”
“二位贵人也见到了,此地官官相护,族中亲朋,皆虎视眈眈,顺娘在此地已是无法求活了,只求二位恩人再多发些善心,给顺娘一条活路!”
“顺娘得寸进尺,来日观音堂前,必为二位恩人日日祈福!”
陆秋白一时不知如何是好,且不说她本就不信神佛,如今她本就自身难保,确如顺娘所言,她只能帮她一时,却没有能力真的带她离开,远离这些是非。
姜林心中却没有那么大的波澜,说到底她们只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之义,没道理要就此为她人的人生负起这么大的责任。
但给她指条路子也是可以的。
她拿出一册书,递给顺娘道:“我观此处草木繁茂,山林之中多有可用之物,既背靠此等丰山秀水之地,自也可以此为生,你将书中之草木一一记下,可往山中采药后背至城中药铺,自能换些银钱,供自己日常所需应当没有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