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昭愣住。
她转头看去,发现平常周延生坐着晒太阳的躺椅正被人霸占。
椅子上的少年背对着她仰躺着,懒洋洋地架着腿,手里捧着手机,闲适地玩着手游,夜空一片幽深的黑把他露出的一节手腕与分明的手指骨节衬得白皙透彻,指尖灵活地触着屏幕。
棠昭惊叹,他也是不怕冷,这个点坐在这儿打游戏。
周维扬听见她那儿没了声音,闲云野鹤问了句:“打完了?”
棠昭说:“你怎么不回房间啊?在晒、晒月光吗?”
“你蹲那儿我怎么出去。”
“……”原来是她把门挡住了。
他可能是来收衣服的,等得不耐烦就开了一局游戏。
她抱歉地说:“我没注意到你在这里。”
周维扬稍稍侧过脸问:“什么东西落了?”
棠昭说:“围巾上的小熊,你可能没见过。”
他语气肯定,说:“你昨天没戴。”
“我戴了的,我同桌还问我它是——”
他没看见,说明,大概率在见他之前就丢了。
但是棠昭今天在学校也找过,但没找到。
而且一夜大雪,把路面的情况都隐瞒了,统统堆积成白色。
棠昭呼出一口失落的气。
周维扬把游戏关了,一边过来,一边发消息说:“我托人找找看。”
棠昭说:“不用了,我今天回去过了,老板也帮我找了,还是没有找到,算了。”
她沮丧地说算了,然后抿了抿唇,最后小声道:“其实也没有那么重要,就是个纪念,我外婆都去世那么久了。”
音容笑貌都已经远去,纪念还有多大的意义呢,她这样安慰自己。
不知道他有没有把她的话往心里去,周维扬还是低着头发消息。
他没说算了,只说总在哪儿,能找到。
尽管他平时总吊儿郎当,棠昭莫名觉得他挺靠谱的,她点点头,没精打采地说了句谢谢。
夜里做作业的时候,棠昭想去倒杯水,听见楼下周奶奶的声音:“小扬今天又不回来了?”
惠姨说:“他只说他出去打球了,没说不回啊。”
奶奶说:“这么晚了,估计就住外面了吧——对了,你给昭昭送点儿吃的,我刚看她,心情是不是不太好。”
棠昭不知道周维扬出了门。
她突然想,会不会是她的小熊找到了,他去帮她领回来。
于是打电话给周维扬。
但是打了两通,他都没有接。
莫名其妙有了点希望,希望过后是更重的失望。
看来他真的只是打球去了。
惠姨给棠昭下了碗面,她吃面条的时候,为自己的自作多情感到可笑。
不过周维扬能说帮她托人找找,她已经很感谢了。
况且这件事大概率没有着落了,小熊显然不在livehouse。
吃完面条,棠昭又回去做了会儿卷子。
她今天心神不宁,心里空落落,学习也心不在焉,看了眼时间,指针走过十一点,外面好像又下了好一会儿的雪了。
还是早点休息吧。
这么想着,棠昭关了桌上台灯。
笃笃——
突然有人敲门。
笃笃。
没有力气似的,只是轻轻的两下。
棠昭把门打开。
暖热的家里,遽然涌入一股风雪的气息,周维扬出现在她的门口。
她被他身上干凛澄净的冷气紧紧缚住,无法动弹。
周维扬穿着黑色冲锋衣,拉链到顶,遮住了下半张脸。
棠昭只看见他耳尖发红,窄薄的眼睛盛着雪,在疲惫的时候,褪去了机敏与顽意,眸光在深夜显得黯淡,只剩那一道少年人具备的天然底色。
明光铮亮,剥掉纨绔的外衣,让她感受到那样的底色,是无与伦比的耀眼与纯净。
棠昭隐隐意识到什么,不由喃喃:“你干什么去了啊……”
“手伸出来。”他哑着声音说。
在这个严寒的北方隆冬,外婆的小熊被郑重地放在她的手心。
她看见他冻得通红的手指关节,甚至已经有些难以弯折了。
“你这是……在哪里找到的啊。”棠昭说话时忍不住哽了下。
周维扬说:“学校操场。”
她今天下课经过操场,堆满了雪的操场。
有很多人在那儿打雪仗,堆雪人。
小熊一定就是她昨天放学跑去找他的时候掉在那儿的。
棠昭握着发冷的熊,看着上面一点点雪粒。
她不知道他是怎么走过每一条她途径的路,穿过长夜里的胡同,戴着手套,或是徒手就拨开冰冷的雪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