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深无语了一瞬,从她指甲缝里满是泥巴的手中将纸巾抽走,撕开封口捻出一张包住她鼻梁。
“擤。”
小女孩吐了口气。
“……”烟深:“鼻孔用力。”
劲儿使得太大,粘液冲出来挂在烟深手指上。烟深深吸口气憋住脏话,边擦手指边无奈道:“我说小孩姐,能不能悠着点来。”
小女孩不说话,往后退了一步。
她和顾青长得八竿子打不着,烟深确认了一遍,“顾青是你姐?”
女孩点头。
“那她呢?”烟深看向躺在病床上毫无生气的妇人。
小女孩:“妈妈。”
烟深一愣,敢情顾青是为了妹妹和妈妈才出卖色相在酒吧兼职的,什么狗血又让人心疼的原因。
他叉腰长吁口气。
“你叫什么名字?”烟深开始套近乎。
小女孩回答:“珍珠。”
烟深看向脚凳上摆着的寒假作业本,“有不会的吗?”
珍珠摇头。
“哟,这么厉害。”烟深蹲下来问:“期末考了第几?”
珍珠:“六十八。”
烟深怔住,“你们班一共多少人?”
珍珠:“六十八。”
烟深:“……”
顾青拎着盒饭踏进门口便看见烟深指导珍珠写作业的温馨一幕。
烟深同样听见动静抬头。
两人对视,顾青将盒饭扔在桌上,正眼都没带瞧地道:“板凳搬过来吃饭。”
珍珠推开烟深,一手捞一张凳子过去。
烟深抿了抿唇,走到窗台前将角落的独凳搬来坐,虽然是第一次来,但像是和这间病房很熟的样子。
今天的午饭是珍珠最爱吃的淮南牛肉汤,她吸溜着粉条嚼着牛肉片想放假真好,平时上学在婶婶家吃不到这么美味的食物。
烟深就坐在旁边一言不发地看着她们吃,顾青神色如常,像大爷一样脚踩凳子,吸一口边嚼边看手机。
说她没女人味吧,长得又特别魅。说她是个美女,哪个美女说话做事这么冷糙。
偏偏烟深还看得津津有味。
有毒,真的有毒。
珍珠被盯得很不好意思,看看大哥哥,又看看顾青。
“快吃,吃完带你洗澡买衣服去游乐园。”顾青抬眼说:“我只有今天空。”
珍珠握住筷子的手僵住,“你明天不来了?”
顾青:“不来。”
小孩的眼里全是期待,她跟没看见似的。顾青的冷漠无情让烟深都自愧不如,
珍珠埋头吃饭,眼泪砸进汤碗里。
顾青注意不到,但烟深看见了,冷不防出声:“我明天来。”
珍珠看过来,顾青抬头,两人像看神经病一样把他看着。
烟深有些无语,肚子突然发出咕噜声,昨晚到中午他一口饭没吃,一口水没喝,早就饥肠辘辘了,这会儿又有牛肉汤的响起刺激肠胃。
珍珠跳下椅子,将淮南牛肉汤配的烧饼递出去。
“谢谢,哥哥不——”又是咕噜一声,烟深一米八几的高个子,饿得有些头晕心慌了,他改变主意,不客气地伸出手。
顾青在这时拦住珍珠,将自己这份扔给烟深。烟深打开纸袋一看,饼子啃了一半,还啃得乱七八糟的。
“我是垃圾桶吗?”他没好气地问。
顾青端起塑料碗喝汤,“爱吃不吃。”
烟深:“不吃。”
几分钟后,珍珠错愕地看着烟深不仅将烧饼吃得一干二净,还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唇角。
“她不吃吗?”烟深看向病床上的人。
顾青收拾桌面没回答,珍珠说:“妈妈等会儿有护工喂。”
“什么病?”烟深又问。
珍珠:“植物人。”
-
这是烟淼来到纽约昂里斯艺术学院的第六天,也是中国传统最重要的节日——春节。
中国春节在美国法定假期之列,学校放不放假看学校的安排。昂里斯艺术学院的这天和以往其他的一天并无区别,要是在国内,一定是灯笼高挂,万家灯火,喜气洋洋的热闹场面。
烟淼下课回寝室的路上忽然就有了思乡情绪。
她住在四房一厅的国际生寝室,一位韩国室友,两位非洲室友。韩国室友非常卷,几乎见不到人,非洲室友倒是很热情,热情到烟淼这个外向型社交达人都觉得恐惧。
她关上房门,回拨烟母打来的视频。
国内时间已经是大年初一的早上了,烟父烟母正在吃汤圆。
烟淼问:“今年的对联谁贴的?”
烟母:“你哥贴的。”
往年的对联都是烟淼自己画亲手贴的,她“哦”了声。
烟母见她的背景像是在寝室,“学校不放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