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只要等到她的回答,湍流就要浩浩汤汤地冲上岸,将她淹没,让她窒息。
“吃饭了烟淼你——”
郭敏后半截话在看见两人的亲昵动作时,硬生生咽了回去。
她尴尬捂住眼,心里默念没看见,她什么都没看见。丢下一句“吃饭了你俩搞快点”飞快跑了。
后院的角落全是泥巴,潮湿的墙面爬满了晦暗的绿苔,几只蜗牛黏在上面。
除了这面墙,四周都是空空旷旷的,毫无隐私可言。
实在不是一个好地方。
“慢吞吞的。”烟淼移开他手,后退一步,低头拨了拨被他弄乱的头发,嫌弃道:“乌龟啊你。”
烟淼整理完抬头,看着他说:“既然答应我的加价了,得帮我改论文吧?”
没等他回答,又挑着眉眼继续道,“没把我亲断气是你的问题。”
闻泽表情颇凉,“烟淼,别成天想着激我。”
其实他想说“玩弄”,但怎么也说不出口,顿了顿后,垂着眼皮凝望着她下结论,“没用。”
烟淼深深地看他一眼,往前走了两步后才懒恹恹地道:“有没有用你说了不算。”
她边走边问:
“难道你心脏没有怦怦直跳?”
“呼吸没有变得急促?”
“看我的眼神没有迫不及待?”
闻泽没有回答。他不是傻子,心里门清,烟淼一系列行为除了让他知难而退外,还带着赤`裸`裸的羞辱意义。
两人隔着几米的距离遥遥相望,她笑着又问:“渴望得到的感觉是不是很让人抓心挠肺?”
闻泽立在原地没动,静静又有些漫不经心地和她对视。
烟淼往上抬了抬下巴,轻快地眨眼,似好心给他提建议,“要不别追了。”
闻泽朝她走来,用行动代替了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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堂屋里摆了三张桌子,一张破破烂烂掉漆,另外两张是崭新的,听院长妈妈和做饭师傅的谈话,是从镇上的饭店里借来的。
大家手臂挨手臂地挤坐在一起,旁边是土灶,时不时发出一声竹筒爆裂的炸响,吓得大家一惊一乍。
条件太差了,郭敏问怎么不通燃气。
院长妈妈言简意赅,“没钱。”
“政`府不拨款吗?”郭敏看向镇干部。
“这是私人福利院,不是公办的。”镇干部解释,“就算拨也杯水车薪。”
社会福利机构必须与当地县级以上人民政府民政部门共同合办,以前还有私人的说法,但规范后早就没有了。
院长妈妈解释了一番,这个院子本来是一个名叫刘秀碧的老年人所有,她在世时捡了几个孤儿收养,善名远播,接受过记者的采访,县里也颁发过表彰。
社会募捐纷至沓来,院子逐渐演变成一个“小型孤儿院”,但静安地处深山,有关部门决定将孤儿院迁至五十公里外的结兴镇。
迁是迁过去了,但还是源源不断有人往门口扔“孩子”,基本都是天生残疾或者患有精神疾病。
结兴镇的孤儿院不收精神病,送去的残疾孩子也陆续被转移到其他福利机构。
院长妈妈是刘秀碧捡来的第一个孩子,刘秀碧去世时她才二十多岁,看着这些孩子像被皮球一样踢来踢去,心有不忍,咬咬牙接过了肩上的担子。
这些年一直在跑手续,但因为院子不符合国家消防安全和卫生标准,没有必备的生活设施及室外活动场地。县里迟迟不给批复,甚至要取缔它。
院长妈妈问取缔了孩子去哪儿,县里的人说按照规定办,院长妈妈问什么规定,县里的人回答有关规定。
不是正规机构就得不到政府的资助,没有资助修建不了院子,修不了院子就不符合规定,形成一种死循环。
……
郭敏提议,“我们可以做个报道,扩大影响力,让社会爱心人士多多捐款。”
这正是院长妈妈和镇干部最希望看见的,他们笑着让大家多吃排骨腊肉,说煮肉的水是专程从山里的泉眼里背回来的。小心翼翼地为了这些孩子“讨好”年纪轻轻的大学生们。
烟淼默默地垂着头,食不知味啃着腊排骨,心里发酸。
下午第一节 是数学公开课,闻泽当老师,从九九乘法表讲起,但孩子们还是听不懂,一脸迷茫,开始交头接耳,像小泼猴般窜来窜去。
闻泽改为讲数学典故后,纪律好了不少。
大家坐在后排,听得津津有味。郭敏碰了碰烟淼手臂,欸了一声,“我第一次觉得数学这么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