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时,杨清从车后赶来,敲了敲车壁,“抓到的战俘说,秋芜趁着营地粮草起火时逃走了,那血不是她的,我与县丞打了招呼,他会派人在临近的郡县继续寻找…卫晋说,不找到她绝不回上京城。”
说到最后一句时,他看了一眼卫晋消失的方向,声音颤了一瞬,景阳“嗯”了一声,脸上并未有半分喜悦,他们停留此处已经有半月了,阎赞重伤带着残兵退回黎国,秋芜若是无事,怎会不来寻她?
她试图压下这个不好的念头,可一看到身旁空荡荡的位置,就不得不想起了秋芜。
夕阳落下时,一行车马驶进了宜抚郡内,梁启带人出城相迎,“杨将军,前几日我到这里时,郡丞中毒而死,郡尉已经逃了,房中有争执过的痕迹,我问了府中的下人,说是郡尉来过,应该是穷途末路,两人意见相左起了争执,我命人搜了他们的住所,并无所获,想来郡尉逃走之前毁掉了所有的线索。”
“谁去追的郡尉?”
“陆达。”
话音刚落,远处传来阵阵马蹄声,陆达跳下马背,一瘸一拐走来,摇了摇头叹声道:“晚了一步,被灭口了。”
“线索全断了,杨将军,你看我们是留下来查清此事,还是回上京城后再查?”梁启问道。
杨清摸了摸下颚,沉吟片刻,抬眸问道:“天色已晚,先住下,明日再赶路吧。”
“成,城中正好有一家上好的酒楼,酒菜极好,此地特有的味道,路过的外地人总要尝一尝的,晚上就住那吧。”梁启说着就往城内走。
宜抚郡不大,几乎一眼就可望见头,郡尉府与他口中的酒楼隔街相望,此时大门紧闭贴上了封条,杨清望着头顶的牌匾不禁发呆。
若景阳说得没错,此处该是他的葬身之地,心中不免感慨,回过神后,瞧着车窗内探出一个娇俏的脑袋,歪着头,与他望着同一处发呆。
“我要去里面看一看,一起?”
杨清走至她身前,打断了她的思绪,景阳抬头,“杨将军对此处很是好奇?”
杨清知道她话中的意思,愣了一瞬,很快开口道:“是啊,想看看我的葬身之地。”
经过这些时日相处,景阳虽解不开心结,但心底的恨意很明显在渐渐淡去,若想重新开始新的生活,就要放下心中的执念。
放过他,也是放过自己。
她沉默片刻,须臾,抬起亮晶晶的眸子,“我与你一起。”
杨清只不过看她盯着此处,随口一问,毕竟知道她是有多厌烦他的,但没想到她竟然应了,眼中又重新有了光。
他有些诧愕,唇边漾起淡淡的笑意,声音宛若春风般拂过耳边,“好啊!”
走过左雌右雄的石狮子,杨清小心揭开封条,推开门后回身伸出手准备扶她,他没有开口,因为知道她会厌烦,会拒绝,所以只是在旁边端起了手,毫不意外,景阳没有看他,从他身旁。
四周空荡荡的,仅有的草木已经多日没有浇水了,土壤干裂开来,仍在苟延残喘着,她看着院中那一方青砖,视线一点点模糊,好似开出了一朵朵鲜艳的梅花,美极了,她眨了眨眼,再定睛一看,只见那是一片仍在流淌的鲜血,旁边是披着残甲的断臂。
是杨清,是杨清!
“杨将军!”
她猛地惊醒,四处寻觅杨清的身影,只见廊下的身影恰巧被草木遮住,但那探出的手臂却与刚刚的断臂一模一样,她惊恐万状的跑了过去,像梦中那般握住他的手,触感是温热的,她的泪水立即掉了下来,暗道:“还好,还好…终于改变了结局!”
猝不及防的举动,杨清浑身一僵,另一只手上的白鸽好似察觉到了危险,扑腾了几下翅膀,倏地飞走。
“你…”
杨清有些困惑。
景阳自觉失态,忙松开他的手,转过身抹掉了泪水,“你是来查郡尉背后之人的,对吗?”
她转过身扬起头,才与他炙热的视线堪堪对上,“查到线索了吗?”
“适才的信鸽是瑞王府上的。”
杨清并不意外她的聪明,手心在她面前摊开,露出从信鸽腿上取下的信桶,上面的花纹他在临裕州的瑞王府见过,“通敌叛国,郡尉郡丞没有那么大的胆子,这件事不简单。”
景阳讥笑道:“怎么?当初杨将军和皇叔没谈拢?所以皇叔现在翻脸不认人了?”
确实没谈拢,但不是她想得那样,杨清看了她一眼,没做解释,“赶一天路了,回酒楼吧!”
清凛的松香从身旁拂过,景阳看着他离去的背影,不知怎的,突然追问道:“你可曾后悔欺骗我,利用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