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眼光不错。
不过话说回来,这证明她更不错,许烁想。
房间里,顶光暧昧环摇,在虚幻与真实交杂的潜梦里,叠涂着两道畅延的嗓音。它们跃动在不同的错轨,却充斥弹性的向心力。
许烁头搭在涂晨北颈窝,听声音隔着骨头传导。
“于是你不停散落我不停拾获
我们在遥远的路上白天黑夜为彼此是艳火
于是你在前方回头
而我亦回头
……”
谢子贯如约聚上了出游四人组,驱车前往水库。
冯语和谢子贯爬到山顶,看完了一整场落日。冯语说她应该会留在电视台,争取转正。
谢子贯说他文艺片拍的够多了,也没有特别想拍的东西,想接触点工业化的电影,乐呵乐呵。
冯语嘁了他一句。
“谢子贯你这人,真虚伪。”
谢子贯发现冯语也跟许烁越来越像,喜欢没来由呛他一口,无可奈何。
“行,我就是大俗人,想拍大俗片。
我是大俗人,也想交朋友。”
他向半山凉亭上那小情侣撩撩下巴,“偶尔也需要跟你们这种小傻缺交交朋友。”
冯语回他个白眼。
谢子贯这人,做个朋友,挺好的。
许烁开学后忙起了片子。
开春的时候,杀青了。和大多数在校生作品不同,她拍了一部喜剧片,就觉得前两年都用来卷绩点,争综测,做项目,趁毕业前她也得给自己留下什么。
所以许烁提前使用了那张观影券的兑换权。
在谢子贯牵线下,她联系到了一家教室大小的小型放映室。影片风格比较柔和,叙述型的,没什么自我感动,
邹立屏推门到来。
这些日子自从邹立屏得知许烁和涂晨北在一起的消息,就时不时给她寄好看的衣服,珍稀的碟片,还有余池巡演的票券。
一来呢,涂晨北打小就喜欢过这一个姑娘。
二来,她也想最后来问遍许烁,想出国吗。
许烁仰在放映室最后一排的座椅上,听邹立屏讲了来由,盯着片尾曲侧边花絮出神。直到黑屏,她认真说,“不太想。”
话毕空了几秒补道,“要送涂晨北出国读书也没问题嘛,我俩都有自己要干的事。不是说我一定要跟谁谁谁结婚所以双向奔赴,那样太无聊了。
顺水推舟吧。”
邹立屏沉默半晌,起手晃晃她的肩膀,“很遗憾,你俩好像没有顺水推舟考验缘分的机会。
我儿子呢,也咬定不出国。”
许烁眼神里有些不解。她知道涂晨北可能会抵触这一出,但咬定的态度,实属意外,“何必来问我这一趟呢?”
“因为他没你有主见,或者说,他的主见是基于别人期待的。
他的预设里早早考虑到你俩可能因为这件事遭受感情的危机,所以一口拒绝。其实这些选择对他都一样,他在哪都一样。”
“那你和叔叔会把涂晨北送出去吗?”
邹立屏笑着摇摇头。
“随他吧,这孩子差也差不到哪去。”
许烁嘴角含着笑低下头,搓了搓手指,“他应该,比你们想象中的再厉害一些。”
“但愿吧。”
许烁错开沉重的话题,“噢,阿姨,我该怎么称呼你?”
她手上动作绕着比划,“就,感觉,以后都是一家人,但叫什么都奇怪。”
邹立屏能理解,“叫我阿姨,或者Zoe,我的朋友们都这么叫我。”
“一个呢,我跟涂茂离婚了,冠以夫姓的称谓,我不喜欢。我不后悔生下晨北,但比起当一名母亲,我对自己更感兴趣些。
二来,这种嫁接的称谓对生你养你的妈妈不公平,你当然懂的吧。”
许烁点点头。
包括后来称呼涂茂这种大家长,她也单带个性叫涂爸。倒不是怕跟老许撞称谓——许烁不习惯叫老许爸爸,她直呼老许。
涂晨北后来也带姓称呼许爸和陈妈,其实都是从许烁这边来的传统。
放映馆的人来催出场,十分钟后又下一场放映。署赐
邹立屏挽着许烁往出走。在推开影厅门的前一刻,她回过身对许烁说。
“阿姨羡慕你。羡慕你在21岁就拥有掌舵人生的能力,羡慕你敢淘得起大风大浪也能平稳行驶。”
后来许烁成为一个合格的成年人后才明白,年龄是她最大的吞吐。
她也很感谢涂晨北。在21岁为她铺垫出顺畅的友情、爱情、亲情,好让她有更多的精力筑造自己,至少在内耗和绝望的时候途径一条缓冲带,省去了许多用来疗愈自己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