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烁?
涂晨北真怀疑自己鬼迷日眼了。
等他调回民生频道,只赶上一句感谢实习记者许烁来自前线的报道。画面里,她穿着灰麻色风衣,一手倒举着听筒收音,寒风一阵一阵把头发糊进眼里,她没有去扒。
看了下位置,就在他爸投资的中学门口。
涂晨北就像头顶提溜了根线的棋子,被下象棋的人从这一头搬到那一角,不知不觉就到了牧里市外国语中学。
在微信一问,听许烁说她要在这边做专题采访,一上午的时间,空得很。他没知会许烁,很快进到传达室,打听那帮记者往哪边走。
中学的教学区是2个W形的结构,背后是食堂和操场,再往侧边去是实验楼和寄宿宿舍,早些年就被本地媒体称为牧里最气派的校园。
气派不气派不知道,挺符合他爸死要面子的做派。
他在这边上过一年半的学,后来因为跟同学打的火热,老师又怯他是直属少爷不敢管,他硬生生被他爸转到了牧里一中。
想着短时间应该碰不见许烁,他就在悬空连廊上转,路过一面全身镜,还像模像样立了立领子,擞擞哑光黑夹克。
涂晨北虽说常年遭受许烁的颜值攻击,但他对自己身材和比例还是具有一定自信。比如背挺、腰细,腿直,适合穿不紧身但修身的裤子,踩切尔西靴也不会让比例被吞掉一截。
还没臭美够,远处传来一声吼,“哪个班的!有没有点学生样子……”
二十一岁,听到老师吆喝,涂晨北的第一反应竟然还是:
跑。
于是他一路溜到宿舍区,才远远发现三个身影,整齐划一地倚靠在小卖部冰柜上,半死不活的表情,身旁还应景地卧着一只白色流浪狗。
许烁颓颓地站着,生无可恋的模样,最后扭过身去冰柜里,捞了三根冰棍儿,结了账分给冯语和左路吃。
尽管今天风和日丽,但好歹是七八度的冬天,冰棍儿冻得时间久,啃都啃不动,冯语都怀疑许烁是要拿它磨牙。刚咬下去一口,就听见左路在一旁“feifeifei”地嗷,许烁开怀大笑。
冯语把冰棍挂在手边晾,一抬眼,就看见个不能再熟悉的身影。“烁烁,那不是涂大帅?”
许烁没抬头,似乎听到什么荒谬的说辞,揶揄道。
“怎么?涂晨北改过自新,决定从高一开始复读,决战高考一千日?”
然而,就在她说完这句话的五秒后。一双黑靴头出现在她视野。再往上抬眼是笔直的腿,再往上……涂晨北?
“怎么,我这种大梦想家,就不能考清华?”
许烁呆住。嗯,有梦想的人了不起。
她把只啃了一口的冰棍递到涂晨北面前,“吃点凉的清醒清醒。”
涂晨北用一种看神经病的眼神看她,“冬天,吃这个?”
“不吃算了,”许烁也没真想让他啃,就是想跟他斗斗嘴,于是很快就把手往回缩。
结果,涂晨北双手插兜,只有脸往前凑,结结实实就着她没咬过那半边,啃了一口。
“你真啃啊?”
“不是你叫我吃?”涂晨北嘴里还含着冰,鼓着腮帮子一愣一愣,但又带点小嘚瑟的语气说。
许烁把剩下那半截扔进垃圾桶,冯语只顾着在一旁猫着笑。
这才说回正题,涂晨北她们怎么在这边待着,左路解释说采访内容不多,就等中午放饭揪几个幸运学生就完事儿了。问题这会儿离中午还俩小时,没处去。
涂晨北来劲儿了。这地他熟啊,于是他领着三个臭皮匠回到教学区。路上,许烁问,“你怎么在这儿?”
“跟踪你呗。”涂晨北微晃着身体道。
许烁猜到他八成早上看新闻看到了,心想这涂狗作息还挺规律,昨儿个晚上听歌到那么晚,今天早上竟然还起得来床。
“那你咋进校门?”
涂晨北冷呵了一声,轻道,“我家的。”
声音确实不大,但冯语和左路紧跟着后面就听到了,相视一惊。许烁都习惯了。在牧里,只要跟涂晨北出门,总是会有惊奇的新发现。学校、房产、饭店、景点,只要一问起来你怎么在,涂晨北总能以一种随口提起的轻飘飘语气,答道。
“哦,我家的。”
“噢,这地我爸朋友开的。”
……
涂晨北把仨人带到了高三语文组的办公室。当年教他的田老师一眼认出来了他,这是个嗓门儿有点尖的中年美女,办公桌布置得一片浪漫,她扯开几把闲凳子,给另外仨人坐。
“你当年突然转走,有两本课外书还在我这儿呢。”田老师放下保温杯,笑呵呵地去箱子里翻,在埋很深的箱子底,找出来《一个无政府主义者的意外死亡》和《北鸢》,递回到涂晨北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