钻出帐篷,一望无际的滩涂,只有对岸的高楼广告屏在闪烁,涂晨北躬身去点了个地面的小圆锥,小跑着回到许烁身边。
焰火只有许烁那么高,立地飞溅,劲儿不大,明亮到让人迷晃,在雪黄色的荧光里看见人和自己。
许烁和涂晨北都揣着兜,没说话,看着焰火燃尽。
再去摆下一个,继续点,继续看。
许烁这辈子没看过这么多支连放的烟花,看到最后,只剩视觉暂留,烟花尾巴像被过掉的废胶片,令人遗憾地躺倒。
燃到最后,许烁投向涂晨北,沉默地把自己埋在衣领里,脚一下一下地划着地上的石子,像抿着笑意,又像没有。
“笑什么?”
“觉得咱俩好玩儿,别人放个氛围,咱是隔岸观火。”
许烁笑了两声,“涂狗,以后万一你有女朋友,她说要放烟花,一定别买一箱,太傻了。”
“你嫌我傻?”
“你可真会抓重点,”许烁无奈,“我是说你未来女朋友,她又不像咱俩这交情。”
“不会。”涂晨北搁下这么没头没尾的一句。
“什么不会?”
“没什么,”涂晨北哈了口气,许烁给他的暖手宝都凉在了兜里,“我未来女朋友,必然不会嫌弃我。”
“切,”许烁把暖宝从他兜里抢回来,“都冷了。”
她跑回帐篷连充电宝加热。
再拨开帘子,涂晨北已经把大烟花踢到空地上,把打火机隔空扔给她,“你点。”
“我……点了啊?”许烁惜命,蹲大老远,仰着后背颤颤巍巍去点引线,河滩风大,第一次压根儿没点着。
见半天没反应,她才又勾着身子去点,然后不管三七二十一往来的方向跑。
涂晨北胳膊长,斜了下身子一把捞住她,“可以了可以了……”
许烁兴奋地扭头,引线正无声蔓延,在地平面的寂寥中一飞冲天,窜起鸣叫,发出“嗙”的声响。
这台烟花不似节日礼花那样艳俗,它近乎是纯白色的,在空中划出一条线,更像流星。
涂晨北撞她一下,“快许愿。”
“这算什么人工许愿池嘛!”
“这是涂晨北的许愿池,限时一分钟,都能给你实现。”
许烁没有祝祷也没有闭眼,相反,她就一动不动地盯着天上的白光,直至它的尾巴彻底消逝在深空中。
“许了吗?”
“没许。”
“为什么?”
“等现在。”
许烁狡黠一笑,对着空寂的天空大喊。
“我要涂晨北一直自由——
我要涂晨北身体健康——
我要和涂晨北保持最没有嫌隙的关系——”
三句话出口,像小石子被投掷进海水,沉没进无垠的多维空间。
涂晨北捡起一枚小石子扔她,“好没技术含量的愿望啊。”
“因为我不需要愿望,”许烁笑的很灿烂,当她笑很深的时候,右半边脸会出现浅浅的酒窝。
“我想要的我都会拿到,而我想让你做的这三件,不需要许愿。
涂晨北会办到一切。”
涂晨北冷哼了声,还在踹脚下的小石子,没说话。
许烁瞧他那样,扫了一小石子过去,“可以大方乐,别偷摸开心。”
涂晨北愣了下,随即干笑出来,咧着嘴,也不知道乐呵啥,摇摇头。
帐里谢子贯剪完素材,被许烁那三声对天怒吼引出来,叉着腰看俩人,“你俩生怕别人不知道谁在放烟花?!”
……
回程路上,谢子贯开着他那辆小面包,老规矩,先送冯语,再送许烁,最后捎带涂晨北回家。
冯语依次跟大家挥手告了别,许烁晃晃悠悠地从后视镜里确认她上了楼,一边扒住谢子贯的后座椅,蹬了他一下,“喂,谢老板。”
“嗯?”谢子贯没回头,随便应了句。
“你对冯语,到底咋个态度?”
“你什么时候也变八卦了?”谢子贯单手打着方向盘,不以为意。
“没,就觉得你要不喜欢就早点说,喜欢或者觉得能发展发展,得递给她点迹象……就跟你拍电影似的,不也得给观众缓冲下?我怕你一下给到,她受不住。”
话出口半天,车里也安安静静没人应答。许烁自觉没趣,就把身子靠后座上了。得有一会儿,谢子贯才迟钝答道。
“难说这个。”
“难说也得说说吧,”许烁眼又亮了。
直到一个红绿灯口,谢子贯慢悠悠踩着刹车,说,“也好解释,谈对象耽误事儿,但冯语也不是将就的姑娘,所以她找我,我就应,她不找我,我也不主动凑,就这。”
“恕我直言,你有点儿渣。”
“还行吧,”谢子贯透过后视镜吆了声眺望窗外的涂晨北,“你不信问涂涂,男的都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