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略显稚嫩的声音染上颤抖。
他很怕。
他害怕妈妈和爸爸一样,被裹着白布躺在小小的病床上。
再也没办法开口说话。
护士见他神情慌乱,连忙安抚:“别担心小朋友,你妈妈没事,只不过暂时还没醒,等她醒了,姐姐就马上带你去看她,好吗?”
宋远将信未信地点头。
他环顾四周,异常安静和空旷,惨白的墙面一尘不染,没有丝毫生气。
宋远不知怎的,突然一阵反胃。
护士吓了一跳,连忙按下呼叫铃。
宋远艰难抬头,阳光透过窗户洒在地板上,却只觉得浑身发冷。
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只是这里的一切让他喘不过气。
宋远下意识想要逃离。
之后再也不要来这个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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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琼音后来确实醒了,但人却变得不大正常,每天就是坐在床边,透过窗户不知道在看什么,谁说话都不理。
宋远年龄太小,照顾自己都勉勉强强,更别提照顾精神失常的周琼音。
黎山把宋远接到身边,又把周琼音安置在养老院。
宋承志在自杀前留下一封遗书,里面提到让黎山做宋远的监护人,并在他成年之前代持股份。
黎山深知树大招风,为了保住华商集团,不得不断尾求生,他毫不犹豫地变卖掉华商的部分资产和子公司,堵上了资金缺口,才让摇摇欲坠的华商有喘息之机。稳住华商余下产业后,也没有进一步发展,而是渐渐缩小势力范围,淡出大众视野。
老友骤然离世,黎山十分痛心,但他却不能自乱阵脚。在处理这一堆烂摊子时,他隐隐察觉到有些不对。
先不论华商资金链断裂这件事肯定是致远集团在背后捣鬼,连周琼音出车祸这件事他也觉得十分蹊跷。
当时警察处理事故定案,主要原因是周琼音精神恍惚导致没能及时发现后方来车,从而导致的意外事故。
因为丈夫离世,家里的生意又出变故,这个理由也说得过去,所以一开始并没有发现疑点。
但黎山知道周琼音不会赌上她唯一的儿子的性命,如果知道自己精神状态不足以开车,她肯定不会贸然上路。口说无凭,黎山没有证据,这件事也没能追查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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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远的声音在唐佳耳边流淌,他每说一句话,她的心就像被刀剜了一下。面色上依旧平静,然而握着杯子的手却不自觉攥紧。
唐佳不知道,在宋远眼里,此刻她的情绪根本藏不住。
她低下头,忍住不让声音发抖:“那你后来为什么会去山城?”
她多么希望。
宋远能在黎山身边平安的长大,最起码这代表着后面没有更多发生不好的事。
她宁愿没有遇见过他。
也不希望宋远本该肆意热烈的人生戛然而止在十岁。
可没有假设。
宋远没说话,而是伸手托着她的脸,往上抬:“躲什么,看着我。”
他想看见她眼中的情绪。
因为太过在意一个人,才会在听到这个人受委屈时而产生的情绪。
唐佳不得已抬头,喉间发涩,却倔强地不肯看他,因为她知道此刻她的眼眶是红的。
宋远没再继续,而是轻轻刮了一下她的脸,把手收了回来,说:“因为我母亲住进疗养院没多久,有天放学,我被人拖进黑车里拐走了。虽然有惊无险,但那时候的情况,我待在溪市太危险了。”
“孤儿院偏远,霍家的手伸不到。”
宋远像是一只幼虎被鬣狗包围。
那时霍家在溪市几乎是只手遮天。
他们害怕留下宋远是放虎归山,于是选择悄无声息地斩草除根。
他唯一能做的,只有躲藏,积蓄力量,直到能够反击。
唐佳从地毯上跪坐起来,情绪激动:“那人贩子有没有抓到,肯定是霍家干的。”
宋远拉着她的手腕,顺势朝他身边的用力,唐佳坐下的时候靠近他了些。
他眼眸漆黑,声音沉稳,带着安抚的意味:“有些事情,很复杂。”
唐佳或许不能完全理解权势代表的意,但他懂。
“但这不意味着,我会放过霍家。”
宋远喉结缓慢滑动了下,声音很轻:“如果我说,以后不会让霍家好过,你会觉得我心狠手辣——”
“会觉得我......跟他们是一样的人吗?”
和唐佳重逢后。
她后退的每一步他都看在眼里。
宋远不懂,明明她喜欢,却不敢上前。即便他想要澄清当年所有的没来得及说出口的事,她也不愿意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