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晚埋在他身上抱了会儿,眼眶微微发热。
两辈子,她怎么还不懂他。
过去总有一人不愿多说一个字,另一个人便顺理成章装聋作哑故作不知。
如今,她不想再有这些弯弯绕绕的知与不知。
晚晚笑了一下,道:“我知道你,你不想让我生出怜悯愧疚之心。可是人的眼睛……哪里有你说的那么不重要。”
在她面前,他的骄傲和自尊就像一件华丽的外衣。过去,他会在她想让他脱下这件外衣时,在她面前一丝|不挂,可更多时候,他都紧紧穿着这层漂亮的衣壳,在她面前总是骄傲而漂亮的。
他不需要怜悯。
容厌闭上眼睛,唇角扬了扬。
许多话,好像都不用再说一般。
两情相悦的滋味,如何能不让人上瘾。
“我确实不在意这只眼睛,能有一只看到东西,便足够了。只是……”
他像是被晚晚的坦诚感染到了一般,声音忽然变轻、变低,变得很没有底气,难以启齿。
“我,是不是……很难看。”
算来算去,他最有底气的、最让他如鲠在喉的,都是他的皮囊。
不谈与楚行月相似的唇形,他的长相,过去总归算得上极为俊美。
他曾玩笑一般将真话说出口,可如今他留下了她,她要面对的,却是已经变得这般丑陋的他。
晚晚怔怔看着他。
他确实说过一些“以色侍人”的话,可容貌,从来都仅仅是他的锦上添花啊。
晚晚心生不可思议,捧着他的脸颊,凑近过去,望着他的左眼,一字字诚恳地想要让他知道:“你见到过波斯来的猫吗?有一些,它们的两只眼睛是不同的颜色,我曾经见过一只,它的眼睛一只灿金,一只湛蓝。容容,你只是一只眼睛变成了另一种不同的颜色,就像是一只漂亮的大猫,怎么会难看呢?如今也只是更多了些异域的漂亮,你的眼睛是我见过最漂亮的眼睛,如今也是。”
容厌终于在她面前抬起眼睛,紧紧望着她,一眨也不眨。
她真的不觉得他变得难看了吗?
晚晚望着他的眼睛,忽然笑了笑。
实话像是一开了口便忍不住一股脑全倒出来一般。
“容容,我过去不看你,不是你不够吸引我。只是……你知道的,你喜欢的人,是一个懦弱的人。”
她过去不想犯险,不想重蹈前世和他、今生楚行月的覆辙,更不想回头再与前世已经成为怨侣的他再有将来。
他手指无声地攥紧了她的衣衫,呼吸微重。
指关节用力到骨节泛白,他只扯住了她袖口没有靠近肌肤的部分,没有让她察觉半分。
“我喜欢的人,她总喜欢小看自己。”
这世上大多数人还是会被表面上的感情流露迷惑,可他再明白不过。
从来都是回头的人更深爱,原谅的那个人最勇敢。
容厌拥抱住她,松开攥紧她的手,改为揽在她肩上,转换为一个保护的动作。
花香拂动,黄鹂声声。
带着林木花草气息的清风穿过窗棂,吹拂到人脸上,春光洒满容厌的衣襟。
他浑身的寒意渐渐被柔软的温暖驱散,暖意不仅来自于暮春炽烈的暖阳,更来自于他紧紧拥抱住的,两世深爱的人。
一人胜过万千灿灿春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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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光大好。
容厌醒来之后的这段时日,天公格外作美,晚晚时常拉着他的手,从椒房宫的寝殿中走出来,有时只是在庭中晒晒太阳,有时也会去远一些的御花园中闲逛。
前几日,晚晚让曹如意放出去的容厌已经醒来的消息,并不是人人都信,多的是以为晚晚在故意拖延时间。
可随着容厌一日日好转,他醒来的时间越来越长,精力也越来越足,渐渐可以在人前露面。
容厌渐渐痊愈,晚晚和张群玉慢慢将这段时间的朝政重新归还原位,早朝也又开了两三回。
大权重新回到帝王手中,勉强运转的朝廷,在容厌恢复朝会之后上下焕然一新。
各项部门加紧北境金帐王庭战事的收尾,国境之内的军士迅速回到各自的位置,不出一月,大邺已然度过难关。
晚晚时常能够看到许多宫人面上不自觉的笑容。
那是一个处在一片向好的王朝中,充满希望、万事无忧的笑容。
这世上,更多人期待的,不过是强大而稳定的朝局,贤德的君主,头顶上尽职尽责的父母官,便能有一日更能盛过一日的盼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