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厌神色很淡,“醉翁之意不在酒,他没那么轻易将他这份冠冕堂皇能拿上来的筹码用出来,心急也无用。”
张群玉轻叹一声。
“他入上陵,是蓄谋已久。楚氏已经末路穷途,他手中能抓住的不多,可臣这几日看了往年与楚行月有关的情报,他确实能谋善断,心性和手腕都不缺。如今,他必然会将自己手中握着的,十倍百倍用出来。常言道穷寇莫追,他已经成为穷寇,却送上门来,所谋必然甚大,陛下千万当心。”
容厌和楚行月不陌生,这些话,不用张群玉提醒,他也心知肚明。
张群玉向来有分寸,话也不会多说什么,尤其这样你知我知的事,他对容厌说出来只是些无用的废话。
他没有直接与晚晚说什么,可晚晚在旁边,听得一清二楚。
容厌明白张群玉想要给晚晚提醒,提防着楚行月。
他扯了扯唇角。
晚晚看了看张群玉。
他朝着晚晚抱了一下拳,笑意温和,寒夜也多了几分暖融融的春意。
张群玉没有再多说什么,道:“叨扰了陛下和娘娘,臣告退。”
晚晚重新将眼眸垂下。
张群玉的提醒,她听到了。
张群玉是王臣,是容厌的臣子心腹,他说出口的话,也都是站在拥护容厌统治的基础之上。
晚晚心中对他的话却没有排斥。
张群玉是全然出自为大局考量的好心,她听得到他的言下之意。
楚行月手中筹码不多,不管他到底在想什么,她都是他手中的利刃。
如今,她这把利刃正压在容厌的命脉之上。
是。
她那么不想掺和进朝局之间,可她居然还是成了容厌和楚行月之间博弈极为关键的一环。
她成了棋盘上最有用的棋子。
只要她心中向着师兄,毫不犹豫对容厌下手,容厌会死;什么都不做,容厌会死;她若死去,容厌也会死。
……为什么就到了今日这样一个局面。
不仅仅是两个月之后,他是否兑现诺言的抉择。
他和楚行月之间的输赢,居然就系在了她的身上,她成了师兄决胜的关键。
容厌将她推到了这个位置上。
他到底想做什么?
让她成为师兄的棋子,去看师兄为了利用她,会做出什么事情来吗?
可容厌凭什么觉得,他在师兄面前,有半点可比较的份量?
晚晚深深吸了一口气。
这明明是除夕,大好的时节,周围人都高兴而欢悦,她此刻却又怒又烦躁。
她居然还对容厌生出过那么一丝,心软,有过想要为他解毒的心思。
容厌在她身边,那么近的距离,他能感觉到她的情绪变化。
她在愤怒,在生气。
她不愿做别人手中的棋子。
夜已经这样深了。
晚晚走进寝殿,容厌跟随在她身后,她忽然转过身。
晚晚很想笑。
“容厌。”
从天牢中出来,她终于对他说了第一句话。
容厌平静地听着。
晚晚低声道:“你觉得,在你和师兄之间,我有选你的可能吗?”
容厌看着她,琉璃目中清晰地倒映着她的身影。
他心里当然有答案。
晚晚低声笑出来。
他这样逼她,将抉择就这样强行塞到了她的手中。
让容厌去死,她便成了师兄的棋子,本就没那么完美的感情,更加千疮百孔。
可让容厌活下来,对她和师兄有什么好处?
晚晚不觉得,容厌当年就应该被摧残到死而不加反抗,他和师兄是注定的对立和死局,谁高谁下、谁输谁赢而已。
可这不妨碍她此刻对他只有厌恶。
晚晚觉得她这一刻也并不理智。
师兄回来了,她终于见到师兄了,她似乎知道了她和师兄当年避无可避的反目原因,她还成了这个人的妻子。她握着他的性命,成了权力之间博弈的棋子。
她那么不想掺和进来。
晚晚抬手攥着他的衣襟,微微上挑的眼角勾出一抹危险的弧度。
她漆黑的瞳孔冰凉而充满想要发泄的恶意,她想要发泄到他身上。
“在师兄面前,你配什么?”
第65章 一寸相思一寸灰(七)
上陵位于大邺北部, 这里冬日的寒风向来是极为刺骨的,就像拿了一把从冰水里浸过的刀子,或紧或缓地贴在人肌肤上, 不知道哪一刻, 寒意就会扎进去。
容厌垂眸, 看着冰冷着面容凑近的晚晚, 她这一刻的情绪在他面前丝毫没有收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