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想去想——
为什么她总是捂着他的眼睛吻他。
为什么他主动去亲吻她时,她那么排斥。
为什么他有时候都能看到她眼里的冰冷,可是只要捂着他的眼睛, 她总能亲吻他,一重冰天一重火地, 一时地下一时天上, 让他觉得……
她还能接受他。
叶晚晚, 她对他那么无礼,那么放肆,那么过分。
他不是不痛,不是不气, 不是感觉不到羞辱,也不是一点不会难过。
他没有一次与她真的计较过,从来没有过一次。
她再怎么样对他,他都忍下来了。
可是……
容厌手指捏紧, 几乎听得到骨骼的声响, 眼眸泛起可怖血丝。
可是,他得是他啊, 他不能是别人。
他承受下的那些, 得是作为他容厌所去忍耐。
她怎么可以。
她怎么可以将他当作楚行月的替身,当做一个还不如裴成蹊相似的赝品。
容厌力气一瞬间被抽空, 气血疯狂上涌,头颅眩晕而眼前忽明忽暗起来。
气到极致,他头昏脑胀,额头青筋绷起。
他抬手撑了一下额头,忍不住笑了一声。
楚行月。
楚行月。
他笑起来,眼中隐有压抑不住的疯狂之色。
他居然还被当作是楚行月的替身。
是,他当然知道,楚行月,一等一的风度韵致,光风霁月,和光同尘,面对强权行止依旧从容优雅,不管是得胜还是危难都进退得宜。
她喜欢她的师兄楚行月。
可她知不知道。
她的师兄那么好……是踩着他的骨头、那些年日复一日用他的骨血打磨出来的这些风度。
而他……
到了如今、到了今日他已经至高无上,不再是当初那个只能任人摆布打压的废物。可是,他……居然被当作是楚行月的替身。
直到方才,他还在心疼她,想着应该如何能让她心情好上一些。
他明明不想做最先动心的人,不想做付出更多的那个人,不想做感情被牵制住的人,他一边挣扎一边沉沦一边怜惜一边心动,他不想去做的如今全都做了,已经接受他就是那个更用情的人。
他甚至都已经想好了,就算她就是喜欢不了他,他该怎么平衡他和她两个人的欲求,他不舍得让她一辈子那么多年郁郁寡欢。
多么可笑。
容厌低笑出声,笑声越来越大,到最后大笑起来,笑到眼前发晕,一片黑暗。
头颅的疼痛几乎要撕裂他的头骨冲破出来,身子摇摇欲坠。
气到极致,身体里的毒性被疯狂翻滚的气血激发出来,他浑身颤抖起来,却已经感受不到几分身体上的疼痛,思维快速涌动,身体却几乎要昏厥过去。
叶晚晚,叶晚晚。叶晚晚……
容厌头痛欲裂,眼眸血红,猛地挥落长案上的奏折密函,咣当一声,砚台笔洗悉数被打落,名贵的玉质碎了满地。
他从下方抽出一把匕首,抬起手臂直接割下去。
衣袖被割碎,裂锦之声尖锐刺耳。
一刀落下,紧接着又是一刀。
鲜血涌出,尖锐的疼痛猛地扎进脑海,逼他从混沌中又得了几分清明。
随着血液快速涌出,他身体越来越冷,融进血中的毒性也稍微平缓下来一丝。
容厌没几分力气地伏在长案上,一双眼眸疯狂到极致,却忽地冷静起来。
都去死吧。
一个都别活着。
-
晚晚回到椒房宫,解下沾了尘的狐裘,将寝殿之中的熏香换成更舒缓些的味道。
沐浴前,她卸下发间的珠翠,将手腕上的玉镯摘下,放回到妆奁之中。
她余光扫过白日里,容厌给她戴上的那串佛珠。
晚晚没什么表情,看向窗外。
冬日里,外面的银杏都已经落完了叶,只剩下光秃秃的枝干。黢黑的枝桠间,明月挂在其中,窗边,月牙形的碧玉随着寒风而轻轻晃动。
冷风搅乱寝殿中的暖意,吹动她的长发,将她裸露在外的脸颊脖颈吹得泛起凉意。
晚晚关上窗,抬手轻轻抚摸了一下那块月亮。
容厌知道她寝殿中喜欢放置一些和月亮有关的物件,便也为她准备了一些。
这块碧玉已经是当世罕见的一大块美玉,被精心雕刻出来,那么漂亮的水色,里面却还是有细微到近乎看不出来的几点瑕疵。
能握在手里的,哪里能有无缺无憾的。
只有明月在天上时,才完美无瑕。
她喜欢无暇的月亮,可完美无瑕的明月,她也永远、永远得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