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爪司的名声不大好,盖因常替皇帝暗中执行任务,留下些不够光明磊落的骂名。可身为正三品指挥使的杨简,却是年轻一代中官位最高者。
他如今的身份,早成皇帝鹰犬,为免皇帝忌惮猜疑,便是杨家都不常回。那日前去端王府与从前同窗相聚,是周鸣玉没想过的事。
周鸣玉不知道那日端王府里发生了什么。
所以无从判断,杨简怀疑到她的头上来,究竟是不是原之琼故意为之。
杨简和原之琼不一样。原之琼是个空有富贵的郡主,杨简却是掌人生死的权臣。如今杨简来查她身份,虽是有所疏漏叫她发现,但她也没半点法子对抗。
周鸣玉拧着眉换了衣裳,一边思索接下来怎么办,一边往外走去。
才出门走过转角,便见楼梯之上,姚娘子领着个年轻姑娘上来。
那女子瞧着不过十七八岁的年纪,黑发雪肤,涟涟一双眉眼,着一身玉红色的衫子,明艳不可方物。
周鸣玉愣了下,立刻笑起来,屈膝行了个礼:“祝当家。”
来人正是繁记的二当家祝含之,当日在南方,便是她将周鸣玉带了回来。
周鸣玉确实十分惊喜:“祝当家不是出去谈生意了吗?怎么这时候回来了?”
祝含之瞧见她,唇角一弯,笑意十分美丽。
“我正要上来找你,同你说呢。”
三人进了雅间,相对而坐,祝含之这才对周鸣玉道:“我近日不曾过来,耳边倒是没少听你们的消息。如今不少官眷都知道云裳坊有个了不起的绣娘,还有些命妇到大当家那边打听呢。”
姚娘子笑道:“可不是吗?如今往咱们店里递的单子都多了不少。咱们哪有力气全接?都是搁着往后排的。”
祝含之闻言脸色淡了淡,道:“云裳坊是繁记的铺子,那些官眷来定,无非是借皇商的名声给自己添光。你们也未必需要全都理会,只做好面子放着就好,不怕她们恼怒催促。没得来者不拒,倒降了自己的身份。”
姚娘子颔首道:“是如此做的,祝当家放心。”
祝含之这才道:“我今日来,是与你二人说件好事。宫中过些时候准备去上苑春狩,我与大当家都收到了帖子。我想带你二人一起,来问问你们的意思。”
周鸣玉抬首不动声色地瞧了一眼祝含之,祝含之正垂首喝茶,没看她们。
她手指轻轻摩挲衣袖,揣摩着要如何说,便听姚娘子先开了口。
“我是个笨人,打理店铺还成,真去了那地方,围着一圈皇亲国戚,万一说错了话、做错了事,反倒不好。再者说,这边店里没人照管也不成。”
她抚上周鸣玉手臂:“不如叫鸣玉去罢?”
此言正中周鸣玉所想。
祝含之道了句也好,与周鸣玉道:“你去瞧瞧也好,跟在我身边,不必应付谁。”
周鸣玉这才颔首道:“那我便跟着祝当家去见见世面。”
三个人莞尔笑起,祝含之给她留了块繁记的玉牌,提醒她到时候来找她,一同前往上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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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裳坊点名要周鸣玉亲手来做的单子不少,全按照祝含之的吩咐,搁置暂缓了。
周鸣玉和姚娘子商量着,把几个紧要的官眷挑拣出来,优先做了她们的单子,日子一晃眼,就到了要出发去上苑的日子。
临行前周鸣玉特地把绣文叫过来:“我不在这些时候,你每日来,给我窗台上的花浇浇水。若有东西落了灰的,也替我擦擦。等回来我好好谢你。”
绣文促狭笑道:“姐姐怎么谢我?”
周鸣玉思考了一下,问:“你想怎么谢?我瞧见他们打了野猪,去膳房给你偷猪耳朵吃好不好?”
两个人笑成一团,绣文道:“姐姐放心去罢,这都是小事,我会记得的。”
周鸣玉应了一声。
这些日子她日日警醒。原本担忧杨简会找她的麻烦,不知是不是因为祝含之回京的缘故,这些日子十分安静。
繁记得皇室看重,祝含之背靠太子,是她如今所能依仗的最大靠山。
祝含之人在上京,她确实会安全几分。只是不知,她这一去,会不会又有人来。
绣文瞧着跳脱,人却细心,每日来房间中打扫,若是有什么不妥,必然会发现。
前往上苑的队伍一早便要出发,周鸣玉天不亮便带着行李去见祝含之。
来接繁记二位当家的马车是宫里派的,宽敞又舒适。二位当家一人一辆,半分也不拥挤。
周鸣玉见过大当家,与祝含之上了后面那辆。
一趟队伍浩浩荡荡,出京这一趟,人马上万不止,乱中有序。祝含之坐在马车里,时不时便有内官或是将领前来,叩门问候祝含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