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今日怎的来这般早?”
薛敖见阿宁一张小脸粉嫩剔透,想是昨夜睡得好,心下高兴了几分。
他伸手在怀里掏了片刻,又好像没找到,只与阿宁讲他昨夜抓了几个拐子,没提这几人是冲着阿宁来的。
不必叫她害怕。
阿宁觉得衣领下有点痒,耸了耸肩膀道:“也不知那帮被拐走的人现在在哪里?”
“泽州”,薛敖压低声音,“禁军查到,这帮人最后都被卖到了泽州。”
阿宁喝茶的动作顿停,竟然是泽州,中州五社最为富庶之地,也是离上京最近的一处。
薛敖凑首,盯着阿宁明润的眸子,“阿宁,你一定要小心。”
见人点头应下,他才将怀中那红艳艳的花拿了出来,兴冲冲道:“阿宁,你看这是木棉花,我们辽东没有这种东西,好看吗?”
虽是已经过了木棉花的花期,但是不知道薛敖如何办到的,竟叫这株花鲜艳盎然。
阿宁身后的橘意脸色大变。
她一把将阿宁掩在怀中,急急出声:“世子,快将这东西扔了,我们姑娘会起花藓!”
薛敖猛地将一捧扔向窗外,手足无措地站在阿宁身侧,见橘意查看阿宁露在外面的肌肤,羊奶般的后颈上一片泛红。
“阿宁,我...”
橘意喊人拿来谢缨上次送的药膏,细细地将外面发红的肌肤涂抹,万幸薛敖只拿了一点,没有什么大碍。
阿宁并未觉得有什么不适,倒是薛敖,眼睛发直地看着阿宁后颈,见状她安慰道:“没事,这么一点没什么感觉的。”
薛敖还是那副做错事的无助样子,听阿宁出言宽慰正要开口,却被小姑娘打断。
“薛子易,真的没事,你别这样。”
薛敖一开口,阿宁就知道这人要说些什么。
她从小身子不好,同龄人喜欢玩的东西阿宁都碰不得,可就是这么难养的一个小姑娘,是被薛敖背在背上、抱在怀里哄大的。
阿宁是养在深闺的娇女,薛敖是鲜衣怒马的骄子。他们就像是辽东入冬后江面上的薄冰与冰面下肆意游动的鱼。鱼为了冲破冰面,日日徘徊,被渔民捕捉到也不在乎,他只是渴望冰下的亲密与冰上的日光。
状若普通的干系,却是彼此的障缘,只要有薛敖的地方,不管多难,他总是会护着阿宁。
他见不得小姑娘难过。
“对不住”,薛敖喉结滚动,见那泛红的花藓渐渐消失,才看向阿宁温软鲜妍的脸,“我不知道...”
阿宁给他添了一杯茶,笑道:“我也与你一样,但是这花确实开得美丽。”
她有意打趣,“可惜你把它扔掉了,否则远远看上一眼也是好的。”
薛敖垂下脑袋,留给阿宁一个头顶。他马尾高高竖起,明明年少意气的好年纪,却显得整个人丧气极了。
阿宁忍住摸一摸的冲动,正要开口却听薛敖道:“这是第一次,我不知关于你的事情。”
她连癸水都是他第一个发现的,怎么会对这种关乎性命的事一概不知。
薛敖抬起头,清亮的茶汤里倒映着他欺霜赛雪的脸,少年恳切的眼睛里装的都是那个两小无猜的姑娘。
“所以,你要去渝州,我也是不知道的。”
阿宁失言,她没打算瞒着薛敖,只是父母不日便要抵至上京,她不想叫薛敖多想。
半晌,阿宁叹了口气,“爹爹就要来了,陆家的生意可以交还到他手上,我是要去渝州看一看的。薛子易,我不是想要故意瞒着你。”
见她这般说,薛敖眼角骤然上挑,满脸都是欢欣,“意思就是你还回来?”
被人这样看着,阿宁忽然觉得薛敖像是又长开了一点,就像此刻溢于言表的明媚,实在是让她喜欢的很。
“嗯”,阿宁点头,笑道:“送哥哥过去后我便回来。”
“薛子易,你开心一点了吗?”
薛敖从来不知,自己也会为楼下小贩与孩童的欢笑声陶然。
他明目张胆地在这春光里沸腾着,心中的波涛汇聚成静谧潺潺,流向对面不知情的姑娘。
...
回国公府的路上,阿宁想起薛敖走时欢快的样子,暗暗发笑。
这人如今在禁军里,虽是来找她的时间少了许多,但每次见到她还是像讨要骨头的大狗一样,摇头晃尾的,叫人想要摸一摸他毛绒绒的头顶。
阿宁不知道,她心里这头温良可爱的大狗,却是要提着岑苏苏的提花贪墨刀去寻上京的木棉花树去。
从茶楼到国公府,要经过两条街与一个巷子,在甘露街的时候,车夫猛地“吁”声停马,险些将阿宁甩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