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缨, 真是下了好大一盘棋。
他从前只知道这人狂妄至极, 所以才会对阿宁势在必得。却没曾想谢缨竟是萧皇后当年难产而得的那个小太子。他纵横谋划十几年,一朝反扑, 怎会有还手之力。
谢缨看向捂着手跪下的秦硕,淡淡道:“秦相忠贞爱国,长子倒不懂他一番苦心,秦家为大燕尽心尽力几十载,满门英才,却不想丞相大人驯狗作狼,我也不知诸位还有谁像秦大公子一般,对我这手上的圣旨有所异议?”
他看向眼睛充血却不得不跪的秦相,“丞相大人,你说这秦硕该如何处理?”
秦相看了眼满头细汗、襟前沾血的长子,闭眼道:“谨遵殿下谕旨。”
一片静寂。
连丞相都这样说,想来其他人再有想法都只能咽下去,只有晏阙青着一张脸,看向执抢的谢缨。
他恨极了眼下这种局面,蛰伏十几年,明明已经做好准备斗下晏枭,却冒出来个谢缨,名正言顺地接过大位。
可他没有办法,自己最大的依仗就是蔺家,如今蔺争为谢缨保驾护航,就算蔺争脱离蔺家,蔺家和蔺太后也不会为着他而招惹已经得势的谢缨。
不过几天,那些暗青劲装的私兵就成了从龙侍卫,谢家的嫡长子摇身一变成了大燕储君。
离开凌霄殿前,谢缨命人打断了秦硕的腿,听着身后老丞相压抑不住的哭声,他恨不得回去刺死晏阙和秦硕这对蠢货。
是秦硕拿了景帝交给晏阙的印章,命七星阁去追阿宁以此要挟他。
若不是他们,阿宁怎会坠入悬崖,找了这些天都找不到踪迹。
谢缨掌心被自己抠出血迹,眼尾猩红一片,脚步加快离开宫门,朝着清露寺的方向而去。
山路崎岖,谢缨却不敢抬头看向一侧的深渊。
“殿下。”见他过来,杜鹃低声道:“都翻了个遍,没有陆姑娘的踪迹。”
他顿了顿,又道:“找不到人也是好消息。”
谢缨怔愣,少顷才重黎枪扔给他,翻身下了崖岸。
杜鹃紧随其后,等看到前方谢缨的身影猛地顿住时跪下道:“主子,那有很多血迹,但没有野兽涉猎的痕迹,不会是您想的那样。”
谢缨想的是哪样?
从一开始听到阿宁坠崖的消息到发了疯般让人找,再到如今看到这春草上的血迹斑斑,他怕极了这是野狼野狗拖走的阿宁。
明明大婚前几日还气势汹汹地说不嫁给他,怎么变成如今这般。
谢缨心口骤痛,都是因为他。
是他贪心不足,是他自恃聪明,是他被嫉妒冲昏了头脑。阿宁从来对他就没有男女之谊,却将他视作陆霁云一般的兄长,她想怎样不行呢?
明明是他年少时受了阿宁的关照和真心,却在今日一把将人推下深渊。
谢缨嘴角苦涩,看着前方走过来的云枭轻不言语。
云枭轻恭声行礼,如今谢缨将病重的景帝送到了行宫,已是大燕定下的储君,身份自然不可与往日语。
“碎石太多,又没有枝繁叶茂的树木遮挡,高崖断辕。”云枭轻顿住,轻声道:“她身子弱,殿下还是早做打算。”
谢缨仿若没听到一般,指尖撵着草叶上的血迹,脑中忽然嗡鸣不止,等再醒来时,却是云翟一脸焦急地侯在床边。
见他转醒,云翟也顾不得身份,捋着胡子大声呵斥:“头风虚怯,险些中懑之症!殿下,就算再如何大权在握,也不必如此糟践自己,省得老头子我跟着上火!”
谢缨这才知道,自己这一倒竟躺了两天。
“阿宁呢?她在哪?有没有受伤?”
谢缨把一屋的人都问懵了,面面相觑下微微摇头。
杜鹃欲言又止,终究还是在云翟杀人的目光中硬着头皮上前,“殿下,辽东王挥师北下,带着数十万大军迎向皇城,如今被蔺大将军拦在了青州。”
“叫人继续找,将这上京翻个底朝天也要找到人,找不到阿宁就都别回来。”谢缨捏捏眉心,道:“薛敖来了?”
杜鹃应是,又补充道:“五皇子如今关押在皇陵,七皇子昨日启程出发泽州...陆大人回京了,正在清露寺找人。”
“别拦他。”
谢缨起身,披上外袍后起身离开,留下一屋子的人面面相觑,末了苦笑。
找了这些时日都没动静,阿宁那身子骨,怎么可能会有生还的可能。如今辽东那面刚打了胜仗,本是流芳百世的功绩,如今却发疯般朝皇城发难,也不知今后局面如何。
南侯缨,北王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