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宁皱眉,“那女孩难不成十几年都被他们藏了起来?”
“不能叫藏”薛敖想起那日看到的女子,神情举止仿若另一个阿宁,眼尾微挑,“那叫圈养,更可笑的是,郭老头把这人带过来,嘴里还说着是为了我才教养十几年。”
薛敖顿了顿,语气冰凉,“真是...”
阿宁摸了摸衣袖下的鸡皮疙瘩,“滑天下之大稽。”
薛敖颔首,心道这位郭太守是精明过了头。为了薛氏的权势,他在知晓郭茵尚存于世的情况下还能为他精心准备一个女孩,如果当年薛郭两家的婚约还作数且郭茵还活着,那郭太守做得便是叫他薛敖左拥右抱的打算。
更有甚者,这不为人知的女子竟像极了阿宁。
郭家这位老人,真是算计他到了骨子里。
薛敖冷笑,“不过我昨天收拾了这老家伙一顿,也该消停了。”
阿宁不知他在想些什么,此时听薛敖说起旁人算计他的婚事也并未恼恨,只是轻叹出声:“可怜这女孩,被亲人算计至此。郭太守平日里看着慈祥和蔼,性子倒是可恶。”
薛敖正想接话,可半边肩胛骨忽然生疼,他面色一僵,偷偷将手中的核桃糕放下。
“怎么了?”
薛敖一怔,刚要摆手,鼻息间便都是清甜的青梨子香。
“哪里不舒服?是肩膀还是手臂?”阿宁捏了捏薛敖的新袍子,“听闻王爷昨日大显神威,在城郊处置了三千北蛮兵将,还提着郭太守等一干官员前去观礼,很是威风。”
薛敖面色骤白。
说是处置,实则是坑杀。
此次战事辽东大军共抓获了几万北蛮败兵,能招安的已经编入神獒军,剩下的不是发配到诏狱就是踢进了斗鬼场。
而这三千北蛮兵,便是当初跟随布达图和魏弃一同在丘耋长沟害死薛启的那一批。
郭太守等人屡屡试探,薛敖杀鸡儆猴,坑杀三千将士,以此震慑城中诡谲多变的人心。
猴子自然是缄默恐慌,知道眼前这位不似其父,而是一位凶残跋扈的主。
可薛敖阴鸷残忍之名却就此传来。
有心者更是翻出年中之时,薛敖抓住蔺荣叛军后种种不人道的手段,不过两日,城中本来热闹欢腾的气氛便因着这一事变得沉寂些许。
没有人会怕跋扈的少年郎,但却都会忌讳一个果决冷硬的上位主。
薛敖虽知阿宁不会怕他,但他没料到阿宁竟会如此不避讳的说出来。
“谁..谁跟你说的?”
阿宁不理他,伸手敲了敲薛敖肩头,果然见少年下意识地躲避。
“不是阿奴哥哥”她轻声叹息,回身捧来药箱,“城中谁不在议论这事,只不过大家也说了,北蛮人害我辽东之时,将人分拆烤炙,又哪止三千。血海深仇,哪里是这样便能叫残忍不仁呢?”
“你这一招很好,便是兄长也不会多说什么。”
阿宁手上用劲,拨开薛敖的衣领,果然见肩上青紫交加。
她眉心微蹙,“听闻昨日与暴起的北蛮人起了冲突?这是那时候撞到的?”
薛敖点头,任着阿宁在他肩上揉抹,一颗虎牙露了出来,“这三千人在北蛮各部落都是凶名赫赫,手上都没少沾我军将士的血。坑杀,呵,我倒是觉得便宜了他们。”
听他这般解释,阿宁心中酸涩。
现在外面都传薛敖不似其父那般心胸宽博,便连极为熟悉他的陆府中人也是一副讳莫如深的模样。但薛敖若不如此,心中那棵黑色的种子便会一直茁壮繁茂,他杀人杀的坦荡,被这般说骂也不觉得有什么。
可阿宁还是难过。
上京新元不比辽东这般粗犷随意,朱楼金玉,长街繁灯,到处都是精雕细琢的美丽。
新元前一天便是宫中备宴,诸多臣子携家眷前往大内与天子一同庆祝新元佳节。
如今谢缨不在皇城,禁军由项时颂暂代接管,大内尊贵,年关之时更是守备森严。
身着暗青龙鱼服的项时颂立于高墙下,正训斥着北司卫守备有疏漏之处,严寒冬日额上都是细汗。
见不远处岑苏苏围着脖圈,蹦蹦跳跳地走近,不禁朝天翻了个白眼。
如今陆霁云已是帝王心腹,当之无愧的新贵,自然是频繁出入皇宫。
岑苏苏与这人虽然性情家世天差地别,但倒是经常凑在一堆说话。
陆鹤卿沉稳持重,容貌才情更是举世无双,项时颂实在想不到二人总是一副奇怪熟稔的样子是为何。
他本以为陆霁云是不好意思拒绝担子一头热的岑苏苏,可有一日他亲眼看到岑苏苏被五皇子手下的一位谋士讥讽耳聋蠢笨时,而一向冷淡稳重的陆霁云,竟然当众讥讽这位谋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