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魏弃早已不省人事,双眼紧闭,嘴里不知在嘟囔些什么。
谢缨解释道:“我手下的人撞见他神色奇怪地从城中跑出来,没等盘问就先欲动手。但他倒是认得我,还可笑地想与我做什么交易。”
想到魏弃满面红光的算计模样,谢缨只觉得可笑与反胃,又看魏弃被抓了也不老实,于是命人折了他的右腿。
阿宁眉目冰冷地盯着地上萎靡的魏弃,她想不明白,这人究竟与薛敖有什么仇恨,竟几次三番地害人,连她这个薛敖的身边人也不能幸免于难。
金绮拱手道:“此乃通敌罪将,多谢小谢侯。”
谢缨摆手,拾起熠熠生辉的重黎长枪。
“你们这里谁主事,带我去薛敖那里。”
他回身抚摸阿宁微颤的肩头,安慰地朝她笑了笑,“别担心,我去找他。”
...
雪埋褐土,尘烟成幕。
绚烂的晚霞衔接落水余晖,雪絮旋落,在细小杂乱的碎石上融化殆尽。
巨大的天坑在这片金黄的日光下泛着迷人的光泽,只消靠近一寸,就会被其中隐藏的怪物拖下去,抽筋削骨。
“世子..”,文枫双眼暴突,她眼睁睁看着薛敖的身影被淹没在无数的石块尘土中,厉声喊道:“世子!”
周围的辽东军与原路退回的神獒重骑兵也目眦欲裂地看着这一幕,正要冲上去解救时,又被缠上来的北蛮大军搅进战局。
没有人比此时的他们更清楚发生了什么。
这天坑来的突然,即便薛敖反应迅速,也只能助神獒重骑逃出生天,可自己却身处漩涡中心。
插翅难逃。
一军主帅就这样被埋在战场之上,此等打击对于辽东军神獒军来说,堪称毁灭。
每个人都红着眼睛挥刀抽剑,一时之间倒是节节逼近。
可他们心里都清楚,此后的辽东,再无劈山断岳的薛启,也再无那个天生神力、鲜衣怒马的嚣狂少年。
辽东的薛,没了。
有的人忍不住在鲜血迸溅中淌下热泪。群龙无首,即便有一时之勇又如何,如今众人已无斗志,不消一个时辰,必会败于敌手。
文枫与诸位包抄侧路的老将心生悲戚,薛启带着薛敖与众人比试的场景历历在目。
高大的辽东王笑着将张牙舞爪的薛敖扔到比武台上,他们几人是亲眼看着薛敖从被人打到鼻血横流到如今的战无不胜。
那时大营虽寒苦,可大家围在一处烤火,有王妃派人送来的肉饼与烈酒,冰天雪地中时时回荡着欢笑。
薛启总是玩笑着同他们说,薛敖是薛家唯一的传人,此后若他有了不测,还请这些看着薛敖长大的姨伯们多加关照。
一丝哽咽从喉咙中溢出。
文枫还记得那时薛敖提着把小木剑,虎头虎脑地坐在薛启腿上看大人谈话,被他爹拍了脑袋也不生气,只用剑捅地上的小木坑。
铺天盖地的难过汹涌袭来,文英与身边老友对视一眼,又不约而同地低下头。
明明薛敖也只是一个十八岁的少年,可他们这些名义上的姨伯却把这重逾千斤的担子甩到了他身上。短短两月,这个少年经历家园失守、父亲惨死与连战不休,可他们当时竟还为了一个不确定的薛氏血脉而无事薛敖的愤怒和无助。
王爷,我们辜负了你的嘱托。
两翼的辽东军已摸近偃月关城门守卫薄弱的关卡处,可布达图反应迅速,及时调了不少人马前来支援,眼下倒是持续酣战。
布达图之前被薛敖抽到重伤,脏腑亦有损害,几日下来将养不善,已隐隐有转重之势。
他消瘦不少,素来可怖的阴阳面竟显得有些清瘦起来。
“可惜...”,布达图轻叹一口气,暗道若是薛敖乃自己亲子,他北蛮纵横四过又有何难,薛启倒是好福气。
好子不过薛子易。
只是可惜,如今这颇得他心意的小雪獒也跟薛启一般,长眠于乱石堆下,尸骨无存。
而他北蛮,终会是这天下共主。
神獒军群龙无首,气势滔天的神獒重骑看薛敖殒命在眼前,只管一味向前厮杀。其余人在重骑兵的掩护下逐渐接近天坑,纷纷挖起泥土碎石来。
“长生天眷顾,近我城门者,杀!”
薛氏无人,辽东不堪一击。布达图目露狠戾,撑着眼皮看城下的尸山血海,心中难得有些激动。
几位身手敏捷的近卫小心地挖着土石,如今只担心若是碰到这下面的关鞘,恐会引起二次坍塌。可一探才知,这天坑为经年矿脉,极深极大,里面还都是细小的锐石,薛敖能否全须全尾还是个变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