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一出,蔺荣还未有动作,身边的百姓就先应和了起来。蔺荣点头道“可”,陆霁云顿了一顿,接着朗声说出第二策。
“二是将渝州城内的内河打开,并设立水门,可通过护城河的走向将城内积水引向南海,水门则是分隔水地的屏障,若水则碑上的划线被淹,则需通知百姓,用沙袋等物堵塞蓄水的涵洞。地下排水沟渠安置单向水窗,只可出不可进。”
陆霁云每说一句,蔺荣的脸色就变幻一分。
陆霁云并未停止,接着道:“三是此次大水过后,卑职私以为渝州的固堤筑坝已经做到极致,若再长此以往的继续下去,劳民伤财,且恐有伤城建。不如在堤坝内的各个方向修建渠道,以引活水。各个渠堤遣人看守,以天女山方向为基点,引流入海,以绝后患。”
蔺荣失言。
他总算明白为什么人人都道这是位七窍玲珑的旷世奇才。
陆霁云这几条看似只是简单有效的治水策,但却从根上将渝州府的权利从集中打至分散,且若第三条一旦实施,朝廷必深究前几年源源不断的拨款究竟用于何处。
如此高瞻远瞩,心思缜密,实在叫人咂舌。
蔺荣与陆霁云对峙而立,大雨倾盆,惊雷乍响,阿宁被震的一抖。
“好”,蔺荣眯起双眼,眉梢微挑,“既如此,那此次渝州城水患一事便全权交由陆大人处理,在下等着陆大人的好消息。”
陆霁云一怔,像是没想到蔺荣竟会如此痛快地应下来,旋即躬身应是。
傍晚的时候这场大雨终于渐小,陆霁云的任命令也随之下达到各区县。
知府齐天罡专管晋县、柳县两地,同知周济专管平陵堰上流的安城,其余渝州府的官员也被陆霁云分发到沿河的各个区县监察水情,而他与赵沅则固守渝州主城。
渝州城卫兵全体出动,清内河道,两天内装配水门与单向水窗,以保渝州城百年根基,老人和女子则将沙袋灌满,以备水急泄洪。
所幸的是这两日雨势转小,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但不过一天,瞻星使便上报,天象有异,恐有近二十年内最大降雨。
满城皆慌。
陆家商铺在官府仓粮分发殆尽后,也随之开向全城,渝州百姓喜出望外地领粮领面,城内外皆传那个行商的陆家是大仁大善。
二十年难得一遇的大雨是在一日午后愈演愈大,虽然陆霁云心存侥幸,但当这早有预料的天灾真正降临的时候,他才知道瞻星使所言非虚、
风驱急雨洒高城,云崖山雷殷地声。
他从未见过这般恐怖的大雨。
不过傍晚时分,便有人来报水则碑被淹了几道,等到第二日熹光微现的时候,平陵堰已水位告急,前些时日大费周章加固的堤坝已被湮没冲毁。
幸而主城的内河与水门已准备待发,大水汹涌而至,又顺着内河道顺势入南海,再由单向水窗拦截在城外。
渝州城百姓这才知道什么叫劫后余生,纷纷感慨着那位小陆大人有多深谋远虑。
可此时的陆霁云眉宇紧锁,正坐在灯火下看各区县分地上报的汛情情况。
连平陵堰都已告急,自是不必说附近的耕田房屋,万幸的是除却一些不听规劝的百姓未及时搬走,其余人并未有所伤亡。
只是此难过后,渝州必定元气大伤,需得休养生息一段时日。
他叹了口气,捏着眉心仰摊在圆椅上,不似以往一般风华端仪。
“咚咚——”
陆霁云坐起,听门外传来一道温软的声音,“哥哥,喝点白粥吧。”
“阿宁进来。”
闻言,阿宁捧着食盒走了进来,打开食盒,传来阵阵米香味,里面是一碗煮的烂稠的白粥与几碟小菜。
陆霁云这时才察觉到腹中饿意,笑道:“还是阿宁深得为兄心。”
见他吃的有些急,阿宁心疼道:“哥哥这些时日操劳,瞧着瘦了许多,万幸早有谋划,叫渝州免此劫难。等到水患一了,哥哥可要好好补补。”
她又将清香扑鼻的小菜放到陆霁云的碗前,两截皓腕上白嫩却尚存疤痕,陆霁云眼神一沉,又见她手上空荡荡的,思忖难道赵沅还没将那镯子送出去?
赵沅那日红着脸,兴冲冲地找他询问送那家传的凤尾草环镯是否失礼,陆霁云见他紧张地快要晕厥,冷着脸点了点头。
心下却在暗骂,若不是为了防着那姓薛的,怎会叫赵沅现这个眼。
“阿宁,你...”
阿宁看向他,“嗯,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