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凭什么啊!”鸽子很是不满:“妇女能顶半边天呢!凭什么就不让上学了!”他声音大了些,引来陈念诧异的一眼:“不,不好意思啊。”
“没事,你是第一个问这个问题的人,也是第一个替我们打抱不平的……我妈妈都没有这样跟我说过呢。”陈念看着鸽子的眼神越发亲切,像个真正的邻家大姐姐,身上散发着温暖而吸引人的气质来:“望儿一直跟我说你人很好,我之前还没有注意。”她语气低落下来,每一个字里都带着微弱到几乎难以察觉的宽慰:“她说,你会尊重我们,让我们觉得女孩也没有什么不好的。”
鸽子挠着头有些害羞:“我妈说,男女之间不管什么关系,起码要做到相互尊重。男生不能仗着自己的力气去欺凌弱小,更不能欺负女孩子。那样并不能证明自己的勇武,反而会证明自己的无能。”
“只有无能的人才会只用拳头说话。”
这话是鸽子的妈妈告诉他的,原话是不是这样鸽子也记不准了,不过大体意思肯定是没有变的。
“是吗?”陈念一双明眸善睐的眸子里冒出点点星光:“我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
“是你爸爸和叔叔们做的不对,你们不用对自己的性别感到自责的。”鸽子没有忘记自己原本的意图:“所以,陈念姐,你喜欢娃娃是因为伯伯他们只给你玩这个吗?”
“或许吧。我一开始对娃娃,还真没有那么喜欢来着。”陈念看着手里的娃娃,手上用了些力气。
一旁的陈盼过来偎着她,眼睛眨啊眨的,嘟着的小嘴巴上挂了点口水,看起来是已经困了的模样。
陈念抱过陈盼,将她搂在怀里哄她睡觉,用口水巾将小丫头嘴上挂着的口水擦干净,依旧回答着鸽子的问题。
她原本并没有多么喜欢娃娃,陈念在陈望出生之前,一直觉得很孤独,家里只有她一个孩子,可是家里却没有人爱她。
小孩子或许不懂的那些大道理,可是对于感情是很敏感的,不爱就是不爱,亲情淡薄就是亲情淡薄。
后来,婶婶怀孕了,全家人的目光都在那个还没有出生的胎儿身上,连带着陈念也对即将来到这个世界的生命充满了期待。
出生的是陈望。
所有人的希望都落空了,只有陈念还和之前一样高兴。
她很喜欢自己的妹妹,陈念觉得妹妹就是天下最可爱的小生命,她亲眼看着这个小生命慢慢长大,哭着笑着撒娇着,一路跌跌撞撞奔向她的怀里,喊她姐姐,让她开心。
这个感觉,或许就是陈念一直没有明白的幸福吧。
再后来,这种欢喜在陈望一天比一天减少的笑容之中终于也染上了一层悲哀的色彩。
她渐渐长大了,承受的压力和迫害也一天多过一天,陈赐业下手也终于没有了顾忌。
几次将陈望差点就打死。
陈望的哭声一天多过一天,绝望的神情也一天浓重过一天。
那个时候,陈望才几岁啊。
和陈念一样,在父母那里,感受不到爱意,只有嫌弃和被视为累赘的情绪。
又过了一段时间,陈盼出生了。
陈念依旧爱这个妹妹,只是她心里更清楚的是,这个妹妹的出生无非是意味着悲剧的再次轮回。
这栋楼里的女人,只有悲剧这么一个故事结尾。
陈念不是不知道,自己和妹妹们的名字,都蕴含着父母们对“儿子”这两个字的期待。
念儿、望儿、盼儿,哪怕平时父母叫她们的时候都读的轻音,也改变不了这个名字的本意。
念“儿”、望“儿”、盼“儿”。
陈盼的到来,坚定了陈念的想法。
她不想让陈盼和自己、和陈望一样,有一个如此悲哀的童年。
她的妹妹,要幸福才行。
陈盼出生的时候,陈念终于央求着妈妈,买来了姐妹三人人生第一份礼物。
一人一个娃娃。
娃娃并不好看,也并不昂贵,但陈盼很喜欢。
小小的一个,眼睛还没有睁得很开,就知道看着姐姐拿着娃娃逗自己的手了。
从那之后,每一个月,陈念都会弄来一个娃娃给自己的妹妹。
“你每个月都要弄一个娃娃,伯伯会答应吗?”鸽子对这个故事提出了质疑。
这仨老爷们哪个也不像是会疼闺女的人啊。
陈念看着鸽子:“一开始或许会有些困难,……解决困难就好了。”她感慨着:“妈妈们的肚子大了又平大了又平,我却没有见到她们再生下来过任何一个孩子,直到后来,妈妈再也怀不了孕了。爸爸就一直骂,说是妈妈的问题。”
她的唇角突然弯起一个微妙的弧度,那是筹谋已久得到满足后的畅然:“只有我知道,这的确是妈妈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