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长辈,他恨不得现在就急诏宁桉立刻远离北砚,快马加鞭地赶回京城,过她安安稳稳的太平日子,虽说眼下风波颇起,可只要自己还在一日,她就不会出事。
可隆狩帝清晰地明白,除了长辈,他还是个皇帝,昨到这个位置上,就要事事为百姓考虑。
眼下,宁桉确实是最好的,不,应该是唯一的选择。
鸿福见他沉默不言,心下焦急,「不若问问昌仪公主的意思?」
朗月郡主可谓是昌仪公主一脉和宣武将军一脉唯一的子嗣了,昌仪公主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孩子陷入险地吧?
隆狩帝眉心一凝,就在这时,大殿外忽然传来一声声音。
「不用问了。」
昌仪公主身着官服,边往里走边脱下披着的大氅,血色披风滑落,她的眼神却无比锐利,透露着上位者的威严。
「皇姐,」隆狩帝看见她,心底无意识地一滞,「什么意思?」
「让宁桉担任疫官,」
昌仪公主神色冰冷,「眼下并非正常时刻,她身为郡主,食禄多年,也该履行自己的责任了。」
「陛下,」
昌仪平静地看着隆狩帝,从这个自己看着长大的弟弟眼里看出浓厚的不可置信与悲伤,叹息一声,「你我都知道,这是最好的选择。」
「时疫每拖一天,就会有无数百姓死亡。」
隆狩帝喉头一梗,他当然知道,不仅他知道,文武百官都知道这个道理。
事实上,眼下担任北砚巡抚的若不是宁桉,而是任何一个官员甚至宗亲,他都会毫不犹豫地下令。
可偏偏就是宁桉。
「皇姐,」他深吸一口凉气,把手中的折子递给昌仪公主,「这不是一场简简单单的疫病,背后是圣光教和越国出的手。」
昌仪翻看两页,片刻后抬起头定定地笑了两声,眼底满是复杂,「那就更应该是她了。」
「这——」
「阿璟,」昌仪公主笑了笑,轻唤隆狩帝的小名,「刚才我说的那些,不是我的决定,而是桉桉的决定。」
临走前一夜,红衣少女满脸疲倦,眼神却像是燃着火,她从地牢里出来,背后是刘恒惨死的尸体,主动找到了昌仪公主。
「阿娘,」少女冷静地开口,「北砚背后的事情绝对没有那么简单,爹失踪的事情也是。越国既然动手了,就一定是一套连环计。」
「如果我去北砚后发生了什么事,需要你们犹豫后才能做决定的,」宁桉深吸一口气,斩钉截铁地说,「那就放弃我。」
「桉桉,你!」
「你瞎说什么呢!」
彼时昌仪公主又慌又怒,下意识就要去遮她的嘴,宁桉反倒笑开了,「我做得的每一个决定都问心无愧,既然那时的我选择做了,就已经想好所有的结果,包括我死在那。」
「我想要一直平平安安的活下去,可眼下的时局还不够,还不能满足我的愿望。」
宁桉神色温柔又坚定地拢住昌仪公主的手,「如果真的有那一天,还请阿娘帮我说服舅舅。」
隆狩帝是个好皇帝,宁桉一直这么认为。
作为手握兵权的西南侯府公子,哪怕燕末帝再昏庸无道,他也能过好自己的日子,并且,绝对比这个时代大多数人过得好。
可隆狩帝却站起来,顶着谋逆的罪名一步步爬上去,登基十余年来无一刻懈怠,一心为百姓着想。
哪怕他的一些做法放在后世不够完美,可也够了。
「我的命不足与百姓的命相提并论。」
宁桉叹息着开口,「阿娘,如果真的有那一天,就把我的话告诉舅舅吧。」
「相信我,或许没那么糟呢。」
眼下,时局如宁桉所预料的一般发展下去,昌仪公主心底酸涩,可还是强撑着,把所有事情告诉隆狩帝。
「这个傻子……」
高台上,隆狩帝无力地坐下,手撑着额满脸茫然,「这是时疫啊,有什么阴谋诡计比得上时疫危险?」
「万一她真出事了,我去哪里找个侄女啊。」
殿内几人眼眶一酸,鸿福摇摇头,心底发涩,他正准备劝慰两句,就见隆狩帝和昌仪公主几乎同时收敛起面上所有情绪,从忧心子女的长辈变回了手握大权的上位者。
「鸿福!」
隆狩帝喊,「派人起草诏书,任命北砚巡抚担任疫官一职,时疫什么时候控制住,她什么时候回来。」
「是!」鸿福心头一紧,立马传命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