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桉笑意盈盈,看着面前众人一脸青天白日见了鬼的表情,刷地一掏圣旨,「诸位,接旨吧。」
哄!
卢浔面色青白,脑内嗡嗡作响,转念又想到先前做的一切布置,才稍微安定些,一把按着呆愣在原地的吕长梁跪了下去,白着脸接旨。
灯笼亮晃晃地照着城门外这一片空地,宁桉身量不足,却成为了在场唯一一个站着的人。
她轻轻一笑,意味深长地开口,「跪我干什么,圣旨是我颁的吗,朝京城的方向跪啊。」
吕长梁神色恍惚,连忙对着南边转身磕头。
宁桉这才慢悠悠地走到巡抚仪仗中,站在马车前气定神闲地念完圣旨,紧接着往车里一坐,掀开帘子犹带笑意地看着刚爬起来的吕长梁。
吕长梁被她看得心慌,嗫嚅到:「大,大人——」
靠近了他才看见这位年轻得过分的巡抚裙角的家徽,栖桉金凤,阖朝上下敢用这个家徽的,只有一人。
吕长梁一想到府里的宴席,肠子都要悔青了。
这般打扮,这般神貌,除了那先去避门谢客,近日却连露锋芒的朗月郡主,还能有谁?
怎么来了这位祖宗?!
吕长梁战战兢兢地坐上马车,恨不得一头撞死。
出城的时候,北砚官员有多自得,现下带着人进城,一个个就有多晦暗,特别是眼看着郡守府渐渐出现在眼前,熟知大宴里有什么的官员,一个个都面如死灰。
他们试图派人先快马回府里通风报信,可是巡抚带得侍卫一个个眼神凌厉,把在场所有人看得牢牢地,也没人敢做那个出头鸟,试试巡抚手里的尚方剑利不利。
一片压抑中,宁桉懒洋洋地倚靠在马车上,手里玩着那把可斩百官的尚方宝剑。
「大,大人——」
马车外,吕长梁扯着张欲哭无泪的面孔喊,「还请大人赏脸赴宴。」
如果可以,他恨不得把不久前在门外为了捧人大声邀宴的自己扇死。
让你嘴贱!
「嗯?」宁桉被人搀着下了马车,那青衣官员帮她抱着剑,抬眼看向郡守府。
府外一切如常,看不出半点异样。可一进了大门走到后院,视眼间猛地一亮,上千盏彩绘灯笼次第挂起,照得金碧辉煌的府邸像是仙境一般惹人神往。
设宴的大殿鲜花秀果,玉盘珍羞,上好的佳酿盛在玉壶中,烛火下晶莹剔透,华美非凡。
宁桉在主位上坐下,作为一郡郡守,吕长梁抖着脚在她右手首位坐下,左侧,则是那青衣官员。
「郡守设宴,不会就是这些酒菜吧?」
宁桉似笑非笑地打量着玉盘里珍珠为底的白玉兰,心底嗤笑,果然艺术来源于生活。
「当,当然不是——」
吕长梁苦着脸一拍手,府内管家不知实情,在殿外一扬手,很快,丝弦齐奏,一群身着薄纱的舞女快步踏入,翩翩起舞。
吕长梁小心翼翼地打量两眼上首少女的面色,见人略有趣味地打量着歌舞,这才松了口气。可很快又想起其他的安排,一时间又僵在原地。
一舞毕,在场众人无一敢看,反倒是那巡抚懒洋洋地拍拍手,赞了两声好。
殿内一角乐师动作一变,殿内高台上,舞女们纷纷退下。那彩绘灯笼忽地一暗,再亮起,台上却多了个窈窕的身影。
殿内亮如白昼,那舞女水袖裙裾,踩在红鼓上,露出苍白勾人的脚踝。瘦削脚背饰有金链银铃,合着歌声飞快旋舞,踏出一片令人心慌意乱的鼓声来。
香气四溢,乐声激昂,逼得人止不住心跳加速。
条忽间,满天花瓣飘落,随着最后一声挑弦,鼓上女子旋腰侧身,软如春柳,面纱微落,露出半张倾国倾城,勾魂摄魄的面孔。
极美艳的美人,眉眼无不精致,眼角自带一抹艳红,色若春花,可偏神色极冷,又似端坐莲台俯瞰终生丑态的观音,一时间愈发让人欲罢不能。
只见那美人轻跃而下,舞姿动人,在鼓点声里一旋身,恰恰好侧坐在那高位巡抚膝上。
「不——」
吕长梁瞪大双眼,探出手来刚想制止,就见那花魁舞女抬手抽下发间琉璃钗,含在朱红唇间,塌腰昂头,直直地吻了上去。
第47章 北砚 (三)
琉璃钗是冰的, 冷的,可又在扑鼻的香气中被体温暖热,留下点暧昧的余温。
宁桉瞪大双眼,不可置信地看着身上人, 心底满是卧槽。
那美人长发流泻而下, 发间缀着金铃, 叮当作响。灯光打在他蝶翼一样卷而翘的眼睫上,投下小扇子一样的阴影, 露出一双黑沉沉的眼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