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敖广故意放行,只待他们出去海牢,外面一定是海将以待,腥风血雨。
“你若不信,可以放出灵识一探。”她提醒敖丙道。
敖丙默不作声,那双澄澈的眼中俱是不敢置信。他的手在颤抖着,半晌,颓然地放下了手中的锤子。
“本为同族,父王为何要这样......”
为何这样?
从前的他可能明白,只是现在不明白。
敖泠淡淡望着他,似乎在透过他的身影,就能瞥见那段痛苦不堪的岁月。
“你走吧。”她说了最后一句话,“此刻走,他还能对你从轻发落。”
今日将定魂珠交给敖广,她是为了母后,也是为了曾在东海的十五年。如陈塘关的无辜百姓一样,三万水族虽受龙族统管,却并非随龙族作恶的。
李哪吒生性乖张,他曾说过他要她亲眼看着一众亲族在她面前血流成河,他不会放过任何水族,一定是说到做到。
她不能置之不理。
她由东海而生,便将定魂珠还予东海。往后是死是生,皆与东海无关。
敖丙不肯,那把摧枯拉朽的铁锤重新落在锁龙钉上,振聋发聩。
也不知过了多久,或许只是一瞬,或许是很漫长,海牢外又来了新的不速之客。
敖泯手中拎刀,怒意滔天,直指敖丙:“三哥,你疯了不成?!”
敖泠冷冷地看着他。
“父王不是告诉你了,八年前是她布下幻境骗了众人,她欲置东海于死地!你还护着她做什么?!”
敖泠嗤笑一声,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敖丙一双眼睛通红,反手祭出方天画戟,横眉冷对:“我不相信!”
那是他的妹妹,是他从小看着长大的阿泠。
她会喊他三哥哥,会揽过他的脖子靠在他怀里撒娇。她这样乖巧的性子,哪里会置东海于死地呢?
“今日水晶宫前,她差些将我置于死地,你这就忘了?”敖泯冷笑着,手中的长刀直指敖泠。“三哥,她心怀怨恨,妄想比龙子,又冷心冷清睚眦必报,你可怜她做什么?!”
回忆起今日设宴间的场景,敖丙有一瞬间恍惚。
可是......是父王先发难的。
偏偏此时,敖泠一双冷寂的眼睛还盯着他,她一字一顿,重复着敖泯的话:“三哥哥啊,五哥都说了,你还可怜我做什么?”
她不需要别人可怜。
若她真能逃出去,倒是真想手刃了这几个虚伪之徒。
敖泯眼神渐毒,率先动了手,他身后是海将林立,敖丙就算再能耐也是单枪匹马,不多时便被击败在地。
敖丙仍心有不甘,他死死护在敖泠身前,声音沙哑:“五弟,不要伤她,她是你妹妹......”
敖泯怎么会听他的。
她侧头去看敖泯,那双与她一般的淡色瞳仁像是淬了毒一样,甚至不需要专注精神力施法便能窥得他的心声。
他在想着,都是她的错,是她将众人拖入了幻境,欺瞒众人,其罪当诛。
她笑了一声,没有说话。敖丙仍拽着她的衣角不肯放手,他不甘心,又渐渐昏迷了过去。
不知何时燃起的眠香,连带着她也有些昏昏欲睡。
......
此刻,陈塘关总兵将军府内,李靖双手握拳,立于主厅之上。
金吒跪在地上,仍在劝他:“父亲,东海数十年来不管人间死活,以致人间遍地饿殍浮尸,陈塘关师出有名,何以有惧。”
“如今昊天玉帝当位,东海皈依其下,岂有陈塘关出兵的道理?”李靖冷声道,“哪吒奉上天庭的法卷尚未有回音,你便先急不可耐了?”
金吒紧抿着唇,磕头道:“我陈塘关不能不战而降,龙王残暴,降雨遥遥无期。”
李靖一拍桌案,怒目而视:“混账东西!是不是你与哪吒一伙谋划的!你还没坐上总兵之位,便要我陈塘关的将士与你一起去东海送死?”
“父亲,金吒绝无此意,此战必胜,请您出兵吧!”
李靖大喝,一卷书简砸在地上,沿着冰凉的青砖滚落至门边:“你在痴人说梦!滚出去!”
一只指骨分明有力的手轻轻将其拾了起来,来人一双微挑的丹凤眼里俱是肆意不羁。
“父亲,这便生气了?”他原本早就来了,院内候着的木吒却将他拦了下来。
稍作等待了一会,却听堂前喧哗,李靖的呵斥声穿透门帘,一字一句他都听得清清楚楚。
金吒顺着李靖的意思退了出去,见哪吒仍立在门前,想要拽着他一起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