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会喜欢人间,是不是就是想要离开暗无天日的海底,企图窥见岸上的日光初明呢?
她也很难说清。
哪吒没太纠结这个问题,他今天出来,特意带上了敖泠的流刹剑,要敖泠使给他看。
敖泠没拒绝,纤细的手握了剑柄,流刹剑上的猎猎流火衬映在她幼白的手腕上,显得她一双手更是娇嫩。
落日余晖下,她水蓝色的褶裙也渡了一层暖红的光晕,像是烈焰燃了月光,她长剑轻挑,势如白虹,飒飒破风,身姿飘逸又悠扬。
腕间的剑花翻飞,水袖轻摆,哪吒望着她,眼里情绪不明。
“舞得好。”一看便是娇贵的公主使的剑法,端秀卓绝,就是没什么杀伤力。
他伸手捉了她的手腕,将人往怀里一带,大手裹着她的小手,一用力,便带着她的剑势破空而出。
哪吒惯常使枪,一手剑也凌厉无比。
长剑急刺,破开风刃。
剑上寒光恍如游龙穿梭直下,长剑刺出,便疾如雷霆,落叶纷扬。
他在落叶纷纷间去看她的眼睛,那双水翳杏目,波光潋滟,似海底的深渊引人下坠。
“小妖女,我这一手如何?”他问她。
敖泠垂下眸子,这是她第一次看哪吒使剑法,也算是第一次见到了他实实在在的功夫。
他很强。
是任谁来看都会惊艳,佩服其才能的强。
东海以幻术和读心术闻名于世,又以呼风唤雨之术在三界有了一席之地。
但这种从刀枪剑雨里琢磨出来的硬冷杀招,是她怎么也比不得的。
她压下心中泛起的涟漪,笑得很真诚:“哥哥很厉害。”
她伸出手极自然地搂住他的脖子,在他的颈脖间种下了最后一颗鲛人泪。
哪吒似乎还沉浸在她的夸赞里,璀璨星眸里是点点笑意。
笑意之下,澄澈的瞳孔间映着她娇美的脸,只映了她一个人,叫她甚至有些愣神。
他们一直逛到晚间才回去。
金吒已经带了人在西院等着,一众家将手持兵器,威立四侧,端的是一副要将谁当场诛杀的模样。
木吒听闻风声,怕两人吵起来,也着急地赶了过来。
风火轮踏风而来,哪吒将敖泠搂稳了才放到地上,看到的便是这副场景。
金吒端坐在主位,神态自若地喝着茶,而木吒则神色焦急中带着几分讪讪,在堂前久久徘徊。
一列家将一字排开,面目冰冷。
哪吒脸色很不好,提醒堂前的一群人。
“亥时三刻了。”
金吒搁下手中的杯盏,没有看哪吒,而是目光冰冷地扫视了敖泠一眼。
“知道亥时了,却在外头厮混。你可知道你在做什么?”
敖泠迎着金吒的目光,隐隐猜到他的意思,面上没露出什么表情,只是笑意淡了不少。
“我院里还有姑娘家,大哥二哥若无事便回吧。”
金吒仍在压抑着怒意,低声提醒哪吒:“我是奉父命前来。”
哪吒却冷笑:“那又如何?”
“哪吒!”见搬出父亲来不管用,金吒只得又提起兄弟情谊,“我嘱咐你的事,你也忘了?”
哪吒这次沉默了一瞬,眼神也沉了下来。
金吒以为有戏,扣着茶盏的手不自觉收紧了些。这个弟弟不好劝,总得依着他的性子来才行。
他放缓了声音:“你......”
“你与李靖做的商量,与我何干。”
哪吒的沉默只是因敖泠还在场,不想将话挑得太明,但见堂前众人咄咄逼人的态度,他回应得仍极快。
金吒眼里闪烁着怒火,一只手硬生生将杯子捏碎了。看出弟弟的心思,他好歹没有明说。
“今早让你来见我,你却带着这个妖女去翠屏山瞎逛。”
哪吒没作声,伸手将敖泠护在身后。
木吒见状,只得在一旁劝架:“都是兄弟,干嘛闹得这么僵......”
木吒是知道一些内情的,东海来了人传话,要敖泠体内的定魂珠,李靖差金吒来走这一趟,哪吒却千般护着,乾坤圈都护在她脖子上。
是真的在护着她,而非哪吒所说的挟制她。
他们近不了敖泠的身,要哪吒亲自动手,他答应了,又整日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似的,今日还有心思带着敖泠跑出去玩。
敖泠是隐隐有了些眉目,却不敢细想,只知道今日若是他兄弟阋墙,在西院真闹起来,最讨不着好处的不会是哪吒。
而是她。
明面上看她只是哪吒的质子,但实际上她还是陈塘关挟制东海的质子,可古往今来,质子何时会有人权。
李家三子都在场,各怀心思,难以读透。却叫她明白,她纵有千般本事,今夜就算不死,也会被他们生生扒下一层皮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