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吒狠狠一皱眉,指骨被他掐得作响,一时竟是有些沉默。
原来,他已经会说出这样的话了。
他无端想到年少时血洗东海的那天。
那时他是无惧无畏的封神先行官,镇守在陈塘关,誓要为陈塘关报仇,屠恶龙,证世间正道。
即便要他自刎于陈塘关前,他也没有过一丝惧意。
他有什么可怕的,屠龙宫,杀李靖,甚至要为敖泠向天庭讨一个公道,桩桩件件离经叛道的事,全都做了。
他自己都说过,天庭不仁不义,他定要一个公道。
可是后来,他还是为天庭卖了命。
被天庭制约,被扣住命脉。不回击,不争斗,因为牵一发便是动全身。
原来,他竟已不敢再反抗了。
孙悟空瞧着他的脸色,打了个哈欠,神色惺忪,似乎没把谁放在眼里:“好了,你且回去告诉那玉帝老儿,若不亲口夸称我为‘齐天大圣’,我定要打上他的灵霄宝殿!”
哪吒抬起头来看他,眼中的微光忽明忽暗。
良久之后,又成了一点笑意,带着破开重重迷雾后的锋锐。
“好。”他笑了一声,笑容倨傲,一如当年,“你若不敌,喊声大哥来听,我便作陪。”
第64章 西游番外七:何敢妄言
偃旗息鼓, 浩浩荡荡的天兵天将来时气势如虹,退时却悄无声息。
孙悟空得胜归山,面容恣意潇洒, 全然没什么所谓。
敖泠站在水帘洞前等他。
才看见他,按耐住焦急, 她扮出一副只关心他的模样:“你可有大碍?”
孙悟空别有深意地瞧了她一眼:“我倒是没有, 就是来得那方天庭之人, 伤得颇重。”
敖泠不动声色道:“来得何人?”
他金箍棒挑在肩上,似乎在思考,哎哟一声:“是个俊俏小哥, 被我敲了一棒子,吓得都哭出声了!”
敖泠没说话。
“好像叫什么哪吒来着......”他故意盯着她的眼睛,想观察她的神情。
可她没有错开视线,倒是轻笑了一声, 笑意不明, 如是漠不关心。
没什么太大的反应,只是笑, 笑声娇柔,似会勾人魂魄的妖精一般。
孙悟空却正了神色,忽而有一丝提防。他顿了一会,语气笃定:“你会读心。”
那个叫哪吒的,只是瞧见旌旗上的字迹就气得牙痒,打起架来却是点到为止。
不像是打生死架,反而像是来比试的。
况且他在她身上闻过那股莲香, 绝对不会错, 定然与她有什么关系。
哪吒他都试探出来了,可反观敖泠却这么镇静。再结合她平日里总是一副事事了然于心的模样, 傻子才猜不出来什么。
敖泠没否认,问他之后什么打算。
他坐到宝座上,将脸凑近了瞧她,这下饶有兴致:“读不出来?”
她抿着唇往后退了一步,面色无波无澜:“你有心防备,我还能读出什么。”
透底,但不全透底,敖泠一贯是这样的。
孙悟空放松了紧惕,笑得张扬,唤小猴去取了酒。
“二姐不必忧心,今日你的相好便会去回禀天庭,给俺老孙一个正经的‘齐天大圣”当。”他满上两盏酒,给她也递了去,“届时,我捎带上你,让你与他在天宫团聚。”
不太明白人之间的感情,那个哪吒不过长得白嫩些,分明是个小白脸模样,也不知她瞧上了哪点。
不过既然她喜欢,做个顺水人情也未尝不可。
敖泠一口酒没喝下去:“什么相好,什么团聚......”
在天庭团聚?想想都受不了,她情愿在花果山自在。
其实她倒有点想回浮花谷了,那里才是她的家。
孙悟空却误会了她的意思,只当她还有忧虑:“你如今也是那覆海大圣,多响亮的名号?况且有我照应着,何须忧心天庭。”
敖泠摇摇头,放下手中的酒杯,玉杯搁在石桌上发出脆响,结束了这场的交谈。
“你去看看黎生吧,她很担心你。”黎生是将他当真朋友的。
她倒当不上。
孙悟空被迫中止了谈话,刻意呛了一声:“看来你不太担心俺老孙了?”
敖泠一个人起了身,听言顿了一步,没有多说。
这花果山中,众人皆忧心他的安危,只有她最没资格担心,因为她的心永远向着自己,也向着哪吒,既然纯粹不下来,也不必求他的真心。
......
天穹晦蒙,是乌云在空中盘旋密布,浓厚的深雾似在人眼前铺开,直让人心慌。
敖泠手中捏了一封家书,无关紧要的信,正在思考究竟要不要尝试送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