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尾微微下垂,笑起来会弯成一个好看的弧度,与敖泠娇柔的眉眼如出一辙。
敖泠身体微微发颤,睁大眼睛看着,直到虚幻的影子渐渐凝结成实体。
母后叫了她一声,极轻柔眷恋的声音,一如往昔。
她眼中早已是浸满泪珠,微一眨眼,便有泪水顺着脸颊滑落。
她颤身扑进了母后的怀里。
“母后......”
这样冰冷的温度,比龙族原本的体温还要冷上十分,可这样的气息,是她再熟悉不过的母后。
这么多些天,她再未哭过。
可是此时,她怎么也绷不住,在母后的怀里泣不成声。所有的委屈,所有的绝望,无法向任何人宣泄表述的情绪纷至沓来,几乎要将她淹没。
她在无数噩梦与罪孽中挣扎着,苟延残喘着,凭着那股不甘心的怨恨走到今日。
无人知道,她真的太疼了。
“母后,我好想您......”她哭着,眼泪模糊了眼角,连带眼前的人都朦胧起来。
她心中蓦地生起一阵害怕,揪紧了母后的衣袍。
敖予温柔地抚摸着她的脊背,轻轻哄她:“泠儿,别哭了。”
“往后的路你一个人走,要坚强些。”她捧住敖泠的脸,将那些湿凉的泪水轻轻拭去,“你很勇敢,你看,你已经摆脱龙族的桎梏了。”
敖予叹了一声,哄慰她的声音越来越柔,只是声音如风轻,似乎即将散去。
敖泠哭着摇头,声音哽咽,良久说不出话来。
她顿了很久很久,一句话要开口又压下,最终泣不可抑:“我不要勇敢,我想要......”
她想要母后在她身边。
她想要母后陪着她,这是她唯一的亲人。
点燃引魂香之前,她明明告诫过自己,切不可多流露心绪,以免影响了母后的转生之心,叫母后放心不下她。
到头来,最放不下的人是她。
她只是看了一眼母后,看着母后剔透眸间流转的温情,就什么也忍不住。
再一次感受母亲的怀抱,她怎么能忍住。
“泠儿,现在你可以去看东海外的大千世界,去感受不一样的人生了。”敖予仍在宽慰她,“母后的愿望也是如此,你替母后去实现好不好?”
敖泠愣了,看着母后眼底缓缓流动的微光,是生灵在轮回前,天道赐予的那份释然。
她只觉得心中钝痛,将她的肺腑狠狠抓牢,逼得她一句话也说不出,也无法答应。
执念若生,心魔将至,她很清楚这个道理。
因为她曾走火入魔,梦魇缠身。在她梦见敖丙的那个夜晚,在于她而言无尽的黑夜里,是哪吒用尽灵力助她消劫。
她不能再生执念。
“别再去想那些怨恨,去过自己的人生,答应我。”
敖泠鼻尖一酸,硬生生将眼泪又逼了回去,用尽所有气力,哽咽颤抖着启唇:“好。”
可是,她该怎么过。
要怎么抛开怨和痴,要怎么忘却痛苦,要怎么重新开始......她不明白,也没人能告诉她。
她只能看着母后的身影渐渐消逝,湮没在风里。
定魂珠上温凉的光泽在流转,她缓缓抚上心口,知道真正的离别将至。
......
回去哪吒法庙时,金吒已然离开。
殷夫人端了一碗热汤给她,催促她快些喝完。
“初春寒凉,莫要冻着了。”殷夫人搓了搓手,“你方才不在,哪吒自己也亲口说了,他快要回来了。”
殷夫人的耳尖冻得通红,呵出一口冷气,凡人之身比起敖泠来才更需要照顾。
敖泠握住殷夫人的手,缓缓渡了一些灵力过去。可惜她修行的是水灵之法,没有哪吒那般灼热的灵力,只算是聊以慰籍。
“夫人......我要出去一趟,明日回来。”
殷夫人捏了捏她的手心,疑惑道:“这么晚了,要去哪儿?”
殷夫人也是将她当孩子看待的,因此她对殷夫人也一向不瞒着事。
“我母后魂魄渐稳,该到投生之时了,我...送她最后一程。”言至此处,敖泠声音有些酸涩。
她是算好了时间的,白日里香火络绎不绝,法庙中很缺人手,有时连金吒都会来帮忙。
夜里出去,清晨还能赶回来。不至于让殷夫人一个人留在这里忙活。
但殷夫人心疼地攥住她的手:“好孩子......夜里凉,明日再启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