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她也会想, 其实这个小煞星到底是比她狠的。
说自刎就自刎。
一刀一刀,将自己的骨肉生生刮下, 从头到尾都没吭一声。
他怎么能下得去这样的手呢?
“前院的长春月季开花了,你可看见了?”
“我日日都去浇水,才长得那样好。”不知不觉中惆怅的情绪淡了,语气含娇,“小时候,我也种过花。东海有一种艳极的珊元花,形如珊瑚,花开十里香......”
混天绫无声地缠上她的手腕,带着些眷恋的热度,惹得她微微一顿。
幼白的手指与浓艳的红绸交缠在一起,所有的言语淹没在风声中,她最终没有松手。
只是几不可闻地叹了一声。
“哥哥,早些回来吧。”
一室烛光昏黄,挂在正堂四角的风铃微晃,似乎有谁的影子与她的身影交融在一起。
许是她的念叨奏了效。没过几日,金霞童子来访。
他面上喜意洋洋,瞥见敖泠坐在前院的花台前,笑着走过去与她打招呼。
“敖姑娘,近来可安好啊?”
敖泠站起身,从托盘里取了个梨子塞进他手心:“一切都好,你怎得空来了?”
他神秘兮兮地,一口咬了梨,一边又从怀里掏出个锦织的长袋子递给她。
“我奉师父之命来寻你,送你一件宝贝。”
敖泠掂了掂手中的袋子,好奇道:“做什么用的?”
金霞童子嘴里还嚼着梨,刚要开口,殷夫人便来了。
二人目光相触皆是一愣,金霞咦了一声:“殷夫人竟也在此处。”
金霞入门比哪吒晚了七年,那年其实正是哪吒修行圆满,回陈塘关的时候。因此他从前与哪吒的交集并不算深。
况且他与哪吒的身份其实也不同,哪吒是天纵奇才,是将承太乙真人衣钵的大弟子。但金霞更多是作为随侍童子,侍奉太乙真人。
他日日都待在太乙身边,太乙常会与他念叨哪吒。说起哪吒明明是奉阐教之命,以仙家弟子的身份去镇守陈塘关的,李靖却将他当作寻常公子,安排在军营里卖命。
也亏得哪吒不是什么有野心的人,行军打仗一事反而合了他的心意。
而他的母亲殷夫人,因为有三个儿子要管,也没将太多精力放在哪吒身上。
反正就是爹不疼娘不爱的。
因此他倒真没想到殷夫人会在这里,一时没什么好脸色。
敖泠看穿了他的心思,暗自扯了一把他的袖子,示意他别乱说话。
“夫人,金霞是来看望哪吒的。”她的语气倒很是和善恭敬。
好歹拉着金霞与殷夫人客套了一番,殷夫人便说要去给他们做些小食,她才松了口气。
“殷夫人是真心对哪吒好。”看着殷夫人渐行渐远的背影,敖泠解释道,“我能读透凡人之心,真心做不得假,你也别让她难受了。”
话既然说到这份上,金霞也反驳不了了。
撇了撇嘴,他接着方才没说完的话继续道:“你手上的叫引魂香,是我师父从玉虚宫拿回来的。日落之后点燃此香,可令根基尚浅的修士甚至凡人,得见魂魄之体。”
敖泠眼中迸发出几丝喜意,摸着薄薄的锦袋,确实是几柱长香。
金霞又凑到敖泠身前,压低声音:“而且......还能摸到。可明白我意思?”
“......”
触碰就触碰,换成这个“摸”字。
总觉有些微妙。
瞧着金霞一脸促狭的表情,她一时哑然当场。
金霞倒是很懂的样子:“良宵苦短,长夜漫漫......不是,敖姑娘,你这儿的风铃怎么还会无风自舞呢?”
敖泠轻咳了一声。
“施了什么法诀吗?”他很疑惑地挠了挠头,“你不觉得有几分吵闹么。”
她欲言又止,犹豫要不要告诉他。
那代表着,哪吒就在他们身边。目睹了所有,也听到了所有。
思虑一瞬,她还是决定给这对师兄弟一点最后的体面,缓声道:“留下吃个饭吧,殷夫人做的菜也很好吃,晚点还能一起见见哪吒。”
哪吒那么骄矜好面子的人,定然也不会主动揭露这事。
“不了不了。”金霞摆手,“此香很是珍稀,不能浪费在这种事上。得是你二人独处之时——”
金霞的话还没说完,风铃声又戛然而止。
正当她有些莫名地瞥向檐上风铃时,一抹柔韧辉光的红绸缠上她的手腕,硬是将她拖开三步外。
离金霞童子三步外。
金霞童子大惊失色,吓得整张脸都僵了三分。
饶是再迟钝的人也该反应过来,他缓了一缓,瞅了眼檐上的风铃,又往帘幕遮住的正堂里张望了一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