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不解地看向他。
那双苍蓝的瞳孔像是波子汽水里的珠子,反射阳光, 剔透得一眼就能看出里面的疑惑。明摆着在说,她不懂人类的亲昵。
刚想开口的琴酒蓦地怔住了。
他应该问什么?
问乌丸松是不是和贝尔摩德说的那样,从始至终都在想杀了他——这个问题蠢得显而易见,根本不需要开口去问就能找到答案。
那他该回答什么。
接受这份扭曲杀戮后的爱意;欣然成为她研究人类课题时, 留在记忆代码里,和其他人没什么区别的一串数据?
前者可以, 后者不行。
琴酒的手慢慢收紧,眸色逐渐染上阴鸷。
他可以无底线的答应少女的要求,纵容她那些天花乱坠的想法,但绝不会委曲求全。
乌丸松是他唯一宣誓的忠诚。
那么理所当然的,他要成为怪物的唯一。
而不是那些该死的苏格兰、波本、黑麦、贝尔摩德……统合起来可以称之为‘众多人类’中的一个。
怪物是贪婪的。
人更甚。
“……你说的这些这就是你想要的?”
琴酒开口。或许是想了太多,沉默太久;又或许是离得太近,被长久的杀意和爱意栓着彼此到窒息。他的嗓音听起来有些沙哑,沁着清冽的冷意,和着气流卷入少女耳里。
是枝千绘被擒住手腕,虽然不明白琴酒为什么要反复询问,她还是认真地回答了:“是,这就是我想要的。”
“那我听你的,就和以前一样。”
“你要做什么,告诉我,我去执行。”琴酒的回答一如既往,他也从来没拒绝过乌丸松的指令。
“不过。”
他像是学着一手将他培养至此的少女平常的语调般一转话题,青年的嗓音磁沉冷冽,却学不出那种非人戏谑感。琴酒看着是枝千绘的脸,没从这张精致到完美的脸上看出什么类人的情感,琴酒顿了顿,啧一声,瞥开视线。
琴酒抬手推开少女,他坐了起来,衣襟散乱。冷淡的表情反而更加惑人。
青年青灰色眼底燎着一层幽光,他看向是枝千绘,暗沉的色泽像是野兽在狩猎时发出的危险信号。
“我问过贝尔摩德,她说,虽然你的资料大部分都被你销毁了,机体的贮藏地点你也全都清理过一遍,但和意识相关的部分不受外力影响。”
就算全部机体销毁,乌丸松也还能通过上传数据存在。
她本身就是一串数据,存在只是一种形式而已,人类的死亡影响不了她。
“我记得你打算重新编成你的底层代码,能影响你的只有这部分。对吗?”
“嗯?嗯,是这样没错。祖父——差点忘了他不让我这么叫——Boss手里还有我的基础数据,黄昏别馆一行如果他们拿到了我的核心数据,再带走一个机体完全可以把我格式化……”
被纸片人推开的千绘酱已经丝滑躺下,仿佛化为可爱Q版一般,将室内的旖旎一扫而空。
笑死,眼里全是星辰大海,完全看不见一点暧昧。
“因为这件事我才只好先杀掉那些‘我自己’,现在能对我产生影响的如你所说,就剩下这里了。”是枝千绘点点自己心口。
她笑着回答,一点也不否认她知道黄昏别馆这场戏剧的全部起因经过结果,而且是美滋滋利用无数死亡与杀戮铺垫好了自己想要的一切——
她不是红与黑中的任何一方。
千绘她呀,是个单纯的浑水摸鱼挑事派,最乐于看人类自相残杀了。
“阵。”
千绘突然喊了一声。
琴酒抬眸看向她。
“你这么说是想往我的数据里加什么吗?”是枝千绘问。
琴酒垂眸,去拿刚刚掉床上的帽子。
他没否认,瞥开目光,随意地一点头。
但说到底只是私心……,就算是琴酒,也猜不出来乌丸松对他的偏爱到底有多少,能不能允许他将手伸到她最致命的薄弱处。
“——那我同意了!”
少女欢快的声音传来,琴酒回头,正看见千绘向他伸出手,理直气壮地索要道:
“枪,你的。”
“你说的,会交给我。”
琴酒拉平嘴角,不知道她又想做什么,利落地从怀里拿出了他经常在用的那支手枪,丢进粉毛少女怀里。
是枝千绘开心地弯下眼眸。
“好诶,这样我也给你修改的权限,算是等价交换了。”像是在许诺什么彼此的唯一般,少女回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