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不管他们咆哮也好,跳脚怒骂也好,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也好,萧沫就是不听不闻。
说了同甘共苦的,少一天一刻都不行,只有感同身受灾民的苦难悲痛,他们才会知道自己犯下了什么大罪。
第一天傍晚,衙役们按照以往的标准战战兢兢地开始熬粥,不是他们不想多倒一点,而是拿过来的粮食只有这么多,一旦过量了又没有新粮送来,灾民们只有饿肚子的份。
李大牛舔了舔嘴唇,虽然失望粥水还是那么稀,但因为上午吃了一顿饱饭,眼下也不是不可以忍受。
所有的灾民们一样,他们已经习惯了顺从温驯,只要还有一丝可能活下去,就不会去抱怨抗议不公。
‘咕咕咕’,胡知府的肚子发出鸣叫声,他饿了。
其他的官员自发地聚集在他周围,他们不敢开口议论,只是忍不住将视线投向熬粥的大锅,大家肚子都已经空空如也,此时都饿了。
原本让他们嫌恶都不愿看一眼的粥水,似乎都变得香起来。
好不容易等粥熬好,胡知府等人也被分到了一碗粥水。看着木碗中混浊稀清的米汤,他们目中不由露出嫌弃的神色,想倒掉吧,可是看着对面灾民们不时瞥来的渴望视线,似乎他们不喝就会扑上来抢一样,犹豫了一下,还是仰头闭眼喝了。
一口粥水入肚,各人心里什么滋味都有,放下碗,他们咬紧牙关不说话,只是默默祈祷自己可以快点回家。
这群习惯了山珍海味,食物应有尽有的官员,一碗粥水哪里会饱,又舍不下面子再要一碗,硬挺着装作无事。
当然,要了也不会有。
胡知府坐在一张凳子上闭眼养神,脑袋里则不停转着念头,思考怎么解决这次危机。
这时场上传来一阵骚动,胡知府睁开眼,就见几辆牛车驮着满满的粮食靠近。
柳青跳出来大声道:“这是公主殿下捐赠的粮食,给大家加餐的,每人一碗,不分男女老幼都有。”
灾民们顿时哗然,李大牛机灵地对着萧沫的方向道谢:“多谢公主殿下。”
“多谢公主殿下捐赠。”大家纷纷感激地道。
萧沫摆手,看灾民中有妇孺,专门清理出来一块地方安置他们,还分发了衣被等物。
“啧,收买民心,也不知道她一介女流之辈做这些有什么用,又不是皇子。”彬州同知悻悻然道。
胡知府心里深以为然,只是懒得开口,继续闭眼不语。
这次的粥熬得可稠,插根筷子都不倒的程度,李大牛欢呼地排在第一个,打到粥立即迫不及待的吃了起来——好香,好稠,比他以前吃过的粥都香。
胡知府等还以为一会他们也会有,谁知左等右等,等锅里粥都见底了,也没人给他们分粥。
他们不稀罕一碗白粥,但不能没有,这是看不起他们呢还是看不起?
官品最低的九品知事被推了出来,他犹犹豫豫地走向萧沫。
韩重元让人送了一张椅子过来,萧沫放松地坐在椅子上,灾民们吃什么她一样吃什么。
“下官彬州知事辛冉,请问公主殿下,这粥我们没有吗?”他小声地问。
萧沫慢悠悠的端着碗无视了他,倒是柳青鄙夷地开口:“这是公主殿下捐赠给灾民的,你们是灾民吗?”
辛知事缩了缩脖子,嘀咕道:“不是说灾民吃什么我等吃什么,同甘共苦吗?”
柳青翻了个白眼:“是啊,你们吃的就是灾民吃的救济粮,公主捐赠的粮食不算在内。想吃饱饭的话,倒是把朝廷赈灾的粮食拿回来啊。”也不知道他们怎么好意思张嘴跟灾民抢吃的,不要脸。
对上柳青鄙夷的眼神,辛知事狼狈退回来。
所以,他们能吃上的就是赈灾粮,公主的没他们的份。
夜晚,灾民们选了块干燥的地方席地而睡,身上盖着的是逃难带出来的衣服。
好在没有下雨了,晚上也不冷,扛一下也就过去了。
胡知府幸运地睡在了搭建的木棚下,将几张桌子合并起来,胡乱合衣躺下混过了一夜。
没有娇婢侍儿服侍着洁面梳洗,更衣洗脸,等第二天天亮时,胡知府等一干人俱憔悴不堪,变得脏污沧桑起来。
“知府大人,你想想办法,难道我们真的要一直呆在这里吗?”有人崩溃地道。
这样的日子他们一天也不想过了。
而且,他们人不在,真的担心锦衣卫会查出什么来,到时就真的完了。
胡知府眼下青黑,昨晚没有饱的肚子开始造起反来,胃里一阵抽搐,阴沉着脸不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