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事。”锦杪轻轻抚摸霜雪越来越冷的小脸,“对方是什么来路?”
“回禀殿下, 这伙贼人想要劫走庞垣, 现已全部诛杀。”
季白话音落下之际, 天边隐约有雷声响起。
大概是等会儿要降暴雨,此时此刻弥漫在空气当中的闷热与潮湿愈发令人感到窒息。
锦杪烦躁地闭了闭眼, “离我们最近的落脚地还有多远?”
“回殿下,有三十里。”
季白抬头打量黑沉沉的天, 思忖片刻说:“不过雨快来了,我们很有可能走不到三十里之外的客栈。再行八里,有间破庙,我们应该会在那儿等雨停。要辛苦殿下跟着我们受罪了。”
“无妨,那就出发吧。”锦杪往旁边挪了挪,使得后背靠着车厢,这样一来,霜雪就能以一个比较舒服的姿势躺在她怀里。
“殿下……”
看着锦杪搂紧霜雪的手势,季白欲言又止。
锦杪知道季白想说什么,于是她率先开了口,“我知道霜雪已经离开了。我想等到了破庙,给霜雪收拾收拾,再让她入土为安。”
闻言,季白悄悄松了口气。本来他还在犹豫该怎么告诉殿下,霜雪已死的噩耗。
“等到了前面的城镇,微臣再给殿下寻两个贴心的丫头。”
“不用。我虽然看不见,但日常生活还是能够自理的。”
失明之后的这段路,并非日日都有人陪着她,照顾她。起初锦杪很不适应,稍不留神就会伤到自己。不过伤的次数多了,也就有了经验,懂得在看不见的情况下如何把自己照顾好。
既然自己可以,那就没必要麻烦别人。
这些天相处下来,季白清楚锦杪说的是事实。
可季白觉着,身边有人照顾,总是要更方便些。
季白刚要劝,锦杪开了口:“再不出发,我们怕是要淋雨了。”
犹豫片刻,季白选择把已经到了嘴边的话咽回肚子里,抬手一挥,“出发!”
竹帘哗啦啦垂下后,给锦杪苍白带血的脸蒙上了一层阴影。她阖眸端坐,不管马车有多晃,纤弱的身姿都不会跟随晃动分毫。
季白骑马走在马车的小窗旁,当有风拂过小窗上的竹帘,不经意的侧目,会让他产生一种错觉。
殿下好像一尊被世人遗忘的神像,即便是待在昏暗的角落里,也依旧神圣得令人不敢直视。
而那些血,就是神像历经世间沧桑后,岁月赋予的斑驳痕迹。
殿下碧玉年华,却也称得上是历经了世间沧桑。
好在如今苦尽甘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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赶到破庙没多久,天就下起了淅淅沥沥的雨。趁还没下大,锦杪收拾干净霜雪身上的血迹,随后交由季白,他安排人把霜雪安葬。
霜雪已经离开了怀抱,锦杪却还保持着前面的姿势,仿佛霜雪仍躺在怀里。
过了快一刻钟,心里那阵空落落的感觉才淡下去。锦杪动了动僵硬的身体,把手没入季白刚才打来的水,开始清洗脸上已经干掉的血。
雨声逐渐震耳,不久破庙迎来了另一波躲雨的人。大概是见到了季白他们身上的佩剑,和佩戴手铐脚镣的庞垣,本来有说有笑的一行人陡然安静了下来。
锦杪听见他们步伐匆匆地在破庙里寻找落脚位置,忽然有道稚嫩可爱的声音落在耳边——
“娘亲,那个姐姐身上好多血,她是受伤了吗?”
感受到小姑娘关切的目光,锦杪眉眼弯弯,“我没事。”
可她脸上没有丝毫血色,这在从小跟随父母出诊的小姑娘看来,是撒谎。
“娘亲,你给她看看好不好?”小姑娘拉拉身边妇人的手。
妇人迅速扫了眼季白他们,再看锦杪气质不凡,猜测她多半是个有身份的人物。而他们只是平头百姓,贵人定是瞧不上他们。
既如此,还是别去碰一鼻子灰了。
妇人没说话的这会儿工夫,锦杪猜到了妇人的态度。于是在妇人开口拒绝自己女儿之前,她开口说:“多谢关心。但我是真的没事,就不麻烦你们了。”
妇人悄悄松了口气,“福福你听见没?姐姐说她没事。”
名叫福福的小姑娘睁着一双明亮干净的大眼睛,眨也不眨地凝视锦杪,“姐姐你真的没事吗?”
“真的没事。”锦杪望着福福的方向,一字一顿道。
很快福福就发现了锦杪眼睛的不对劲。福福抬起小手挥了挥,“姐姐是不是看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