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岫。”男人思绪回笼,想到昨夜她与他说的事,心头一片沉重,“我思来想去,还是留在此处更为妥当。”
裴出岫心领神会,眸光中却难掩黯然,似乎是怕她误会,林知秋又忙不迭地急急说道,“你家中事急,若是我跟着一道去,只会误了你的事。我……我留在此处候着你,或者回到京城去……”
“你一个人留在此处,让我如何能放心。”裴出岫从背后将男人拥在怀里,她的下颌抵在他的头顶,“你总是担心因着自己双眼有疾会拖累旁人,可是我与旁人是不一样的,你可以全心地依赖我。”
他觉得鼻端有些酸楚,可是不想在她面前表现得那样软弱,“我知道,可我……”
“你会好起来的,相信我,我已请师傅来都镜府晤面。”裴出岫缓缓拍着他的手背,低声轻语道,“你的眼疾是因心中有惧怕,越是往坏处去想,越是不利于恢复。”
至于此一趟回郢城,也许如他所言留在都镜府,有师傅在此照看会更安妥。
晌午过后,裴出岫独自回了一趟曼华楼,顺道去折玉轩取了修补好的玉簪。
簪身镶金,雕了朵盛开的海棠,比从前要更华贵夺目。
酒楼里,十六还是没有得到京城来的消息,倒是郢城王府又遣来游隼催了一遍。
裴出岫嘱咐十六收拾好细软,若是她离开都镜府,务必寸步不离地贴身看护好林知秋。
~
待回到府衙官舍,宋诗意已经醒转。得知她有急事要趁夜离去,同她允诺会照顾好知秋,还命人备了一匹快马。
裴出岫将师傅颜卿会过府来替男人诊治的事一并告诉了她,交代完这些后,她终于回到知秋的卧房。
她是匆忙离京,身边除了一把玄铁剑,也没什么需要收拾的。
离别在即,林知秋倒显得很平静。她本想陪他用过晚膳,待他入睡后再悄悄地离去,男人却比她料想的要坚韧。
“夜路难行,你不必在意我,我会照顾好自己,等着你来接我。”
他接过她与的那支玉簪,桃花眼眸似蒙上一层淡淡的水雾。
有那么一刻,裴出岫想同他坦白自己的身世,可她只是一名医女,已经令男人生了许多忧虑,若是得知她乃郢城的小王爷,说不定便不肯再守着她归来。
犹豫再三,她想等来见他时,亲口与他解释,且容她将王府的事尽数安顿好,再备聘礼、请喜公,风光迎娶他进帝卿府。
“待家中事罢,我会尽快赶回来。”裴出岫攥紧他的手,低低地重复着,“知秋,你要信我。”
林知秋抿起唇角,却笑得有几分愁苦,“这世上也只有你,会着紧像我这样的人。”
“你是我的心上人,我又怎会不着紧。”
她长长地叹息一声,一步三回头地向外走去,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眼中。
今日倒是未落雪,可裴出岫却觉得那样寒冷空茫。与宋诗意辞别过后,她翻身上马,在夜幕低垂以前策马离开了都镜府。
她不知晓的是,在她离去以后,林知秋默默流了许久的眼泪。明知只是暂别,却有着克制不住地低落。
第47章
听闻陛下宫宴之上对怀有身孕的三弟赏赐颇多, 母亲这几日对他越发上了心,柳承鸿在丞相府待得越发憋闷,忍不住起了个大早前往武卫营衙门。
那中郎将怪罪她护送不力,却未言明要回去省过几日。她穿戴齐整, 一身暗纹黑袍校尉服, 腰束挎刀革带, 一直进到内衙也无人阻拦。
柳承鸿麾下有武卫数百, 她未入衙,武卫们也未跟着去校场操练,聚在后舍内正在低声交谈。
今日二皇女殿下亲临,尽管来得静悄, 却还是在诸多武卫之中传扬开了。
责令她的中郎将不过比她略高一级, 柳承鸿有意去寻二殿下替她出头,遂问过麾下武卫后便径直去了衙狱。
衙狱外比往日多调来数十名看守,饶是她身为校尉,无将军手令也不可擅闯。
她拿银钱打赏看守长,得知二殿下还未离去。无奈之下,柳承鸿只得在衙狱不远处来回踱步。
铁壁铜墙之内, 凤煊好整以暇地坐在圈椅之内,注视着面前血人一样的囚犯。
天七蜷缩在阴冷潮湿的暗牢角落, 身上红衣被鲜血染得更艳,墨黑的长发已结了綹, 掩住了惨白骇人的面色和嘴角蜿蜒溢出的血沫。
随着六壬一声令下, 她两边手腕被人用铁链钉穿, 往两边高高束起。天七被迫直起身来, 可左边膝盖一片血肉模糊,左腿无力地垂着, 只能靠着右腿勉强支撑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