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掌心温热,覆在他手背上,用力地揉按了一下。
林知秋摸到了脸颊上飞溅到的液体,那是血的味道,他浑身僵硬着不敢再动弹。
箭矢与刀光交错相映,不一会儿已迫至眼前,少了身后的挚肘,她手中剑刃挽得越发灵活自如,极迅疾地逼近周围三名刺客,剑刃几乎贴着胳膊,往她们胸膛横剐过去。
一层血雾在眼前弥漫开,她睁大凤眸,来不及喘息,瞧见几名玄衣人起身往男人藏身的断枝处聚过去。
“知秋小心!”
裴出岫心下震骇,连忙提着剑追去,就见刀刃齐齐地迎头砍下,她措手不及地将手中铁剑往那处掷过去,正中一个玄衣人的脊背中央。
那玄衣人直直地倒了下去,裴出岫自这个豁口冲进重围,抬起左臂为林知秋挡下一刀,右手同时拔出那刺客身上的剑反手横刺去。
一支箭矢趁她不备射中她的右肩,她握着铁剑的手几乎一个不稳,可还是勉力支撑着直起身来。
束发的冠不知何时落下,长长的墨发垂散下来,掩住她清隽不凡的面容,她的神色依旧冷淡沉静,映着被鲜血浸红的剑刃,显出几分妖异惑人。
一众杀手见她功夫如此高绝,不由得生出些俱怕意味。
裴出岫以为她们要杀的人是自己,没想到竟会对林知秋动手。她蹙紧眉头,抬起尚在流血的左手利落地砍下右肩上的箭尾,身上衣袍瞬间被鲜血湿透,幸而左手伤得不深仍能执剑。
方才她虽然没有痛呼出声,可利刃入身的声响还是惊动了被她护在身下的男人,他心里密密匝匝地涌上疼痛,眼泪忍不住夺眶而出:“出岫小姐,你快离去吧,不要为了我……”
“别哭,我没事。”
裴出岫依旧挺身而立,如战场上从未败仗的将军。虽然她受了伤,可动作不见迟缓,右手攥住男人的胳膊,左臂挥剑一抬,将往后背砍过来的刀刃尽数格挡在外,而后迅速扭转身子,将她们手中的刀绞脱手心,用力下劈齐腕斩下。
那持刀的几名玄衣刺客只觉眼前一阵猩红,随后断腕处传来钻心剧痛,逼不得已向后踉跄着退去。
眼前之人是恶鬼,是罗刹。
久战于她而言也有不利,裴出岫当即对身后男人喊道,“知秋,闭
住气。”
她从怀里掏出昨夜替他疗伤的药粉,往不远处扬手一洒。
趁她们心惊胆战以为中毒之时,抱起林知秋往落马的地方纵身一跃。
在马上堪堪稳住身形,她用力一夹马腹,以剑柄策马往山上一阵疾驰。
身后再无追兵,她一路纵马翻过山,在天黑以前赶到吕家庄。
坐在马背上,长吁一口气,裴出岫小心翼翼伸出左臂将男人抱了下来。
吕家庄的主人是对姊妹,长姊名唤吕清涛,是道观俗家弟子。她还有个妹妹吕清流,在锦州做织造营生,不常住在山庄,是以未曾谋面。
这吕家庄盖在山野之间,平日里人迹罕至。有一回庄主不慎在山崖跌马,摔断了腿,若非师傅同她经过山道,将人救下山带回山庄,这吕清涛早已命丧山林。
因着这层救命的恩情,吕庄主请她师徒二人在山庄住过一段时日。
裴出岫揽着男人,来到山庄门前,扣响门扉,不多时见到一个年迈的管事来应门。
“明婆婆,在下裴出岫,是凉州颜大夫的徒弟。这位男儿是出岫的夫郎,我妻夫二人本是欲往都镜府去,路经贵庄,不知可否借住一宿。”
与师傅途径定州那一年是她受召入京,不过才十五岁的年纪。这老妪定定瞧了许久,脸上终于露出欢喜神色,将她们二人迎进山庄。
有侍仆出来牵了马,明婆婆一路上与她说道,“一晃近十年,庄主一直记得您们的恩情。”
裴出岫与林知秋低低解释了几句,称此处当安然无虞可以好生歇息。男人仍旧无法对白日里惊险的刺杀释怀,神色间满是失魂落魄的憔悴。
“出岫小姐。”
吕庄主与二庄主听闻贵客临门,亲自自庄内迎了出来,将她们引入一间僻静雅致的小院。
裴出岫身上负着剑,右肩左臂上皆有伤处,浑身血里泥里滚过一样,她们却笑意吟吟地并不过问,只是吩咐下人备了伤药、茶点与沐浴用的滚水来。
吕清涛见她再三道谢,连忙摆手道,“颜大夫救过吕某的性命,出岫小姐就拿吕家庄当自己宅院,不必同我们见外。”
她得先行疗伤,遂请管事明妪唤来侍仆照看男人。屋内有一面竹屏,林知秋便被侍候着在屏风后沐浴更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