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司臣哭笑不得,说自己愿意乱走,又贪恋山林飞瀑的暮野景色,才回得晚了,教他们平白担心一场,小许尴尬地挠了挠头,“晏哥,你们汜江的警察,会的还都挺多的哈。”
晏司臣没有反驳,笑着说要送他,因为怕年轻人心里有负担,再三感谢他惦记自己,将过错都揽在了自己身上。小许被他谢得不好意思,一段石板路走到尽头,前面就要过搭在田埂上的木板桥了,晏司臣两手插兜,站在桥头望着小许的身影融进夜中,转身欲回,就见那光线暖黄的旧路灯下,有人倚在其旁,狭而漂亮的一双眼泛着笑,定定地看着他。
能在这样的小地方遇见故人,晏司臣委实意外,他快步走去,故人也迎了上来,晏司臣略有惊喜道:“燕先生?你怎么在这里?”
燕先生全名叫燕川,两人之间的渊源还要回溯到三年前,晏司臣去平城指挥搜救,平城声名煊赫的名门谢家尽其所能帮了很多。而燕川,是谢家的私生子,故而未入族谱,随母姓燕。
郦蕤舟救过燕川的命,这也是谢家的长子谢闵肯不惜一切代价配合救援的原因,自三年前一别,两人再未见过,称得上是久别重逢,燕川笑着说:“我和谢闵吵架,跑过来散心的,没想到在这儿碰着你了。”
晏司臣忍俊不禁,两人并肩缓行,谈的多是澧县的风景,快走到招待所时,燕川才问:“这几年,你过得怎么样?”
这个问题令晏司臣一时间答不上来,或者说,好与不好的界限于他并不分明。晏司臣沉默半晌,才带着一种释然的语气说:“还不错。”
他们所走的这一段石板路旁是一望无际的田埂,夏夜清凉,蝉鸣声此起彼伏,招待所的牌子近在眼前,燕川指了指,“你住这里?”晏司臣点点头,燕川跟他进去,大致看了眼环境,挥手道别前,两人约定好明日一起采风,互相留了电话号码,燕川才心满意足地走了。
夜里十一点,晏司臣洗漱完毕,倚在床头翻看着存在手机里的照片,还有没来得及看的几条霍止发来的微信,问他晚上吃了什么,去了哪里。晏司臣想了想,挑了几张自己觉得好看的照片给他发了过去,不一会儿,便接到霍止的电话,他语气温柔,含着笑问:“去看瀑布了?”
晏司臣简短地嗯了一声,霍止有心调侃:“工作忙吗?我怎么觉得你是去度假了。”
“我也觉得。”晏司臣找到了共鸣,也忍不住笑了,霍止又问了一遍吃穿用度,晏司臣于是将应付局长的那一套说辞搬了出来,霍止还要再问,晏司臣无奈道:“昨天不是都告诉你了。”又说了一会儿,晏司臣有些犯困,霍止听出来了,迅速结束话题,道了声晚安,就把电话挂了。
翌日清晨晏司臣起床拉开窗帘,入目的是一片阴沉天色,昭示着今日必有一场大雨。去警局的路上,燕川的电话打来,问他几时有空,晏司臣估计着以往开会的时间,说大概要四点以后,燕川叹息着:“但愿这一场雨赶紧下完才好。”
许是两人的盼望太过强烈,这雨自午时开始断断续续地下,将近四点,终于雨过天晴,甚至还罕见地映出一道彩虹,缥缈地挂在山野间。燕川人在警局门口,见晏司臣走出来,便将彩虹指给他看,两个什么场面都见过的男人,竟然还因此小小地感叹了一番。
燕川的体力不比晏司臣,故而晏司臣只打算带他往郊外走一走,才被雨水冲刷过的石板路上覆着湿滑的青苔,两人走得很慢,穿过两只胡同后,晏司臣隐隐觉得不对,多年训练出的警惕性使他发觉身后一直有人尾随,而燕川全然不知,还在和他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晏司臣一时没有应声,令燕川偏头看了他一眼,见他不复刚才的轻松神色,眼神更为凌厉,忍不住道:“怎么了?”
晏司臣嗓音低沉,“有人跟踪。”
燕川先是一僵,而后明目张胆地回头看了一眼,晏司臣阻止不及,燕川已经笑道:“别紧张,是我的便衣保镖。”
晏司臣怔了怔,想到燕川的身份多多少少有些特殊,很快又理解了,他自嘲道:“职业病犯了,不好意思。”
燕川开玩笑道:“谢家的家生保镖比外面雇的还要专业,没想到还是被你发现了。”
傍晚时分,燕川终于走不动了,以他的体力,能坚持到现在已是不容易,晚饭吃得很别致,晏司臣带着燕川的两个保镖钻进山林,在瀑布下打了四条肥美的鱼带了回去。燕川席地而坐,看着晏司臣动作熟练地处理活鱼,又教保镖如何辨识能生火的落叶枯枝,他自小如金丝雀般长大,而后又被谢闵保护在羽翼下,所接触的一切都与晏司臣的大不相同,自然不懂这些,燕川感到新奇,直到看见晏司臣找了两截坚实的树枝,他直截了当地问:“你是要这么生火吗?”见晏司臣点头,燕川朝保镖招了招手,保镖于是探手入怀,掏出一只打火机递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