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暂且先别管这个,”到底是多年好友,霍止心里一直笃定莫云烨是无辜受到牵涉,只是碍于身份不好替莫云烨说话。对Michael的厌恶难免更深,“Michael只是单纯享受布棋的感觉,乐得看着你们按部就班地做无用功罢了。”
宋景宁眼中不断划过连绵起伏的霓虹片影,闻言喃喃道:“无用又能怎么办呢……”她何尝不懂这个道理,却不得不抓住这些故意披露给他们的线索,像饮鸩止渴。宋景宁忽然没头没尾地说:“我以前只是觉得你长得像郦队,现在却又觉得你有些时候的行事作风也很像郦队。”她转头看向霍止,明知故问道:“郦队是什么人,你是知道的吧?”
霍止搭在方向盘内侧的指尖嵌进柔软的真皮保护套里,言简意赅地说:“我知道。”宋景宁于是无声地笑了笑,语气有些发涩:“他工作性质比较特殊,是在任务期间因公殉职的。”
霍止的车缓缓停在人行道前,偏头与宋景宁对视,脸上无甚神情,眼神却是温柔的,“他也是警察?”宋景宁不置可否,垂下眼睑盯着自己的指尖,恍惚着回忆道:“他临走前的那天晚上特意来找我,和我说:‘此行遥遥无归期,你们照顾好小五,他心里其实不太舍得。’我当时还小,年轻不懂事,听了这话只想着反驳,说我家老大顾大局又明事理,才不是这么儿女情长的人呢。他就点头附和,然后又问我会不会想他。他笑起来特别好看,我看出他是在开玩笑,所以我就说……”视线逐渐模糊,连牙关也开始不由自主地打颤,宋景宁深吸一口气,“我说……”霍止在心里替宋景宁说出了她的回答——“想你干什么,又不是回不来了。”
“我怎么会不想他?”宋景宁笑着哭,“晏哥又怎么会舍得。”
绿灯已经过了好几秒,霍止无视后方传来的鸣笛声,找出纸抽递给宋景宁,“我知道。”仪表盘上的转向灯闪烁了几下后自动熄灭,霍止右转驶入慢车道,他平静地重复了一遍,“别哭了,我知道。”
“你知道什么!”宋景宁实在是悲从中来,眼泪犹如滔滔黄河水,取之不尽用之无竭,她嚎啕得险些喘不上气儿,仍然断断续续地哭:“郦队出事的时候我怕晏哥伤心……哭都不敢哭……这么多年过去了,我头一次做梦梦见郦队,我知道他是怪我没照顾好晏哥……晏哥要是再出事我也不想活了……我殉情算了!”
霍止任劳任怨地将车停在她家楼下,闻言险些无语凝噎:“……殉情也轮不着您吧?”霍止给宋景宁解开安全带,顺势将她散落的鬓发别到耳后,“都给您送到家门口了,打算哭到什么时候?”他忍着笑戏谑道:“我老婆不见了,你又是殉情又是哭的,倒是显得我多薄情寡义似的。”
宋景宁难为情地瞪他一眼,霍止于是啧了一声:“我是无所谓,容遥不介意就行。”
不提容遥还好,听到容遥二字,宋景宁原本都要收闸的泪水顷刻间又彻底决堤,霍止简直如临大敌,一叠声地告饶道:“姑奶奶,怎么还越哭越有劲儿了,您今儿是讹定我了还是怎么着?”
蒋东林安排容遥出任务,容遥只来得及回警局和宋景宁仓促地道了个别,然后就彻底失联了。没人知道容遥去了哪儿,亦或去多久,能让容遥见宋景宁已经是蒋东林最后的慈悲,宋景宁当然不能告诉霍止。宋景宁深吸一口气,仓促地抹了抹眼泪,拎着包就要下车走人。霍止连忙将她拦住,这次终于轮到他来安慰:“你不要胡思乱想。”他能听出宋景宁言外之意,是自认有负于郦蕤舟,愧疚到连睡觉都睡不安生的地步。霍止欲言又止地看着宋景宁,终究什么也没说,只是轻轻地叹了一口气,“今晚早点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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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止赶在十二点之前回到家,狗崽子在玄关处睡成一团,也不知等了他多久。霍止没有开灯,小心翼翼地绕开板砖后径自去阳台检查了一下狗粮盆。从前晏司臣不让霍止给板砖喂罐头,向来都是他负责看着板砖吃饭,晏司臣不在,狗崽子明显没什么食欲。霍止早上出门前给它倒了小半盆狗粮,现在洒得到处都是。霍止收拾好阳台,又去厨房打开冰箱拿出之前剩下的半罐牛肉罐头混进狗粮盆里拌匀了才算彻底忙完,他将风衣脱下来随手扔到沙发上,然后拿起手机进了主卧。
主卧的卫生间里充斥着柑橘马鞭草的香气,虽然清淡但胜在提神。晏司臣对马鞭草格外钟情,曾经逛遍商场给霍止买了一瓶极为罕见的以马鞭草作为中调的男士香水,可惜留香时间极短,香味也有些劣质,没等霍止用完就被晏司臣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