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在半路猝然停下了。
她的话音也被一瞬沸腾的人声吞噬殆尽,报警声响彻四面。
“——怎么回事啊?”
“停电了?车怎么也不动了——”
“喂?停摆了吗!”
“卧槽吓死我了——怎么突然不动了!”
…
这片黑暗中,所有感官都被无限的放大。
他外套的气息,他的呼吸,紧密地缠绕住她。
和他从没有这么接近过,她都能很明显地感受到了,她腰侧的皮肤,可以触到他撑在一旁的手臂。
她想起了那会儿他顺着她怀中外套摸硬币的触感。
让她又一次感到可耻。
“为什么想跟着你呢。”
这时,他沉缓的嗓音落在她的耳边。
这么一路无话,他好像一直都在思考那会儿在票机前她问他的问题。
“因为想上你,”他的语气与那时掐着她下巴逼她说喜欢他时一样的玩味,恶劣得无比自然,“知道吗,你刚才哭的样子特别好看。”
陈之夏莫名想到了姜霓说起的“世界末日”这个话题。
在这满目黑沉中,她人生第一次有了世界末日轰然降临在她头顶的感觉。
第14章
绵亘心底许久的对他的某种潮湿的意象与幻觉, 都好像跟着自她后颈落下来的气息,被一瞬放大,包围住了她。
她双肩禁不住地发抖, 都不知道是否是后巷残留给她的恐惧所致。
江嘲感受到了她的变化,似是得逞,很轻地笑了声, “有这么怕我吗?”
她下颌又触到他微凉的指尖。
他说着, 从后这么用手抬起了她的下巴,低敛着眸子,再次从黑暗中打量起了她, 好像在回味那时在后巷她惊恐无比的表情。
他口中所谓“特别好看”的样子。
江嘲用指背拂过她的脸颊, “手机号码有吗,给我?”
“……”
陈之夏咬了咬唇,脖子被迫仰得酸痛。
“晚点我打给你,”他略带暧昧地抚她的发,像是在安抚今夜的她,“可以吗,嗯?”
这话说的就好像,入学第一天,他很礼貌地当着全班同学的面询问她,要不要和他一起出去罚站。
调侃的漫不经心。
江嘲的拇指又触到她那时情急之下不留神咬破了的唇, 他却是故意用了点力道,还装模作样喃喃地感叹着:“都把嘴巴咬破了啊, 疼不疼。”
疼不疼?
她现在就很疼。
可是, 他要联系她……
做什么。
她脑海里冒出来的就是刚才他说的那句……
地铁停摆, 这种事情也许就和世界末日一样,可能一辈子都遇不上一次, 可是她遇见了江嘲。
别人眼里永远光风霁月、可望不可即的江嘲。
她现在才看清了他的无比恶劣的江嘲。
这一切都是他的乐趣。
现在的她都不知,到底是在那么多看好戏的人面前承认了喜欢他羞耻一些,还是落在她耳边的低劣言语更让她难堪。
她就只想逃。
地铁的警报声猝然停下,挺着大肚子的工作人员叔叔用喇叭疏散他们回到站台。
陈之夏再也无法多待一刻,趁着这人挤着人的黑暗,夺走了他手里的书包,“那个……我,我先走了。”
她没有手机号码,就算是有,也不想告诉他。
早该意识到他是什么样的人,暑假那天清早他来找张京宇,不就隔着她房门让张京宇有机会带她出来玩玩儿吗?
当时她并未想那么多,以为只是大家一起玩的意思……
把自己藏入人群,沿扶梯向上,回头看不到他了,才反应过来,都没来得及把外套还给他。
她那一方向的地铁临时出了状况,对面反方向的正常运行,他也许直接换乘了他的那趟,只有她在无措地宕机。
雨停了,风中寒意更甚。
身上的外套也矛盾地给了她莫大的暖意,但现下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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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叫人把她东西一样不落地收拾了,本以为单个儿的钥匙这种东西可能会丢,没想到一摸就找到了。
虽然书包里外都脏兮兮的,泥水满布。
丁韵茹正在客厅跟谁煲着电话粥,笑声不断,陈之夏以为自己进门的动静够轻了,丁韵茹一扭头就看到了她,“之夏,才回来呀?今天晚了很多啊。”
陈之夏静静关上门,把自己藏在廊灯的昏暗里。
“——哎,你是摔跤了吗?衣服怎么这么脏?”丁韵茹眼尖地注意到了她身上的异样。
这话也许是在嫌她添了麻烦。
这连绵的雨天,校服今晚洗了明天都不一定能干,成天给张京宇洗那打完球的脏衣服就够头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