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客厅。
卫生间。
次卧。
餐厅。
全部全部都打开了。
直到满室明亮。
好像终于才能把她今晚奇奇怪怪的情绪遮掩过去。
她倒是想看看,这么冷的天,他到底能在楼下待多久。
【还是要跟你说对不起。】
程树洋又发来消息:【江嘲下午就给我打了电话,说到处找不到你,如果我早点意识到可能会出问题就好了。】
……
忘记了在这么一屋子的明晃晃下是怎么睡着的。
北京的深冬昼短夜长,第二天一早,还不到天色蒙蒙亮,被Ronaldo的电话扰醒了。
又降温了。
昨夜半道倒是停了雪,没再下。
那辆车却还没走。
——不会,真在楼下停了一夜吧?
陈之夏这么想着,从窗口瞥过了一眼,不知是不是怕他发现还是如何,她还是收回了打量。
这么高也看不到她往下望吧。
Ronaldo操着一口中英交杂,听着挺着急:“昨天的事情我听说了,太吓人了!电梯坠楼!实在是太危险了……陈小姐,也怪我,本来江要我昨天就联系你的,我给忙忘了。”
一夜过去,陈之夏也才能转圜过昨日的恐慌,作出轻松道:“是啊,太危险了,好在没什么事。”
“但不得不说,你亲自经手过的这些资料太细致了,我很欣赏你!如果要做工作室,交给你真是最合适不过了。”
Ronaldo呵呵笑道,不禁也有种劫后余生的感叹,“在香港我们就相谈甚欢,跟着江随心所欲惯了,我和他都很看重合作的‘眼缘’——也就是你们中国人说的第一眼就会喜欢的人吧?
“不过我没有那个冒犯的意思啦,哈哈哈,我对陈小姐这么‘有眼缘’,江又是我很佩服,像是雇主又更像是朋友的人,你们可千万不能出事。”
这个英国人说起话来就滔滔不绝的。
“忘了跟你商量这么重要的事……我也才想起,昨天早早把会议时间给通知下去了。”
陈之夏这才清醒了点:“什么会议?”
“半路把《迷宫》从FEVA剥离出来,很多事情都要重新安排,我比较追求效率,想今天顺便开个会,只不过陈小姐你现在还没答应我们……会议就需要江出面了。C3的那些人现在就只信任你们两个。”
“但是我现在,联系不上他……”
——可能已经冻死了吧。
陈之夏差点儿把这话脱口而出。
她忍了忍,弄明白了Ronaldo打电话的来意,怎么看都是要游说她答应下来,谁知道联系不上江嘲是真是假,没准儿就是以此让她“想个办法”,正好能借机让她与他一同现身今日会议。
那样的话,她想拒绝也不好拒绝了。
收拾好了去港城的行李,陈之夏穿戴了整齐,照着平日习惯画了个还算正式的淡妆,就下了楼。
机票买好了,不过是在下午。她还有些工作需要去收尾一趟。
好死不死,她的车就丢在他附近,恰恰一个弧形拐角,他停的位置刚好挡住她车出来的道。
陈之夏稍稍用眼睛观察了下,都没上去亲自试一试,她好像也揣着满腹的什么,没多犹豫。
走过去,敲他的车窗。
空调徐徐地呵出了热风,就这么吹了一夜,也没驱赶开这寒冬雪天渗入了骨髓的冷。
更迭了数个梦,江嘲都分不清是噩梦还是什么,只依稀听到有什么怪异的动静从他周围传来。
咚咚咚——
咚咚——
咚——
带着试探,与些许的不耐,如同她昨夜对他完全不留情面的厌烦。
江嘲心下又感到了一丝隐隐的闷,他微微地睁开了眼,发现居然是有人在敲他的车窗户。
像是高中小女孩儿戴的那种粉色毛线手套,许是敲了这么久都没反应,缓缓地给他这侧的窗户上画了个圈儿,多余的雪融化掉,便露出了一张更为白皙俏丽的脸。
她玲珑的鼻尖儿冻得泛了红,杏眸清澈,映着这片雪色,如何也忘不掉。
江嘲很确定,在过去的某一刻,他就是对上了这么一双总这么坚定地、清澈地望着他的眼睛。
才这么这么地忘不了她。
他在心下笑了笑,还不够清醒,以为是自己还在做梦。
还是下意识地按下了解锁按钮。
车门外,却许久没了动静。
是在做梦吧。
她怎么会来找他。
正这么想着,细腻的风雪携带着一丝沁人心脾的栀子香气,已窸窸窣窣地扑入了车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