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家企业背后的老板姓宋,是中国北京人,其子就是宋辞,彼时美洲华人圈子里出了名的纨绔暴戾、好赌成性。江嘲也并非一时兴起,可以说很久之前,他就在等那一刻的到来,甚至也不仅仅在那一件事上……
近四小时的飞行旅程怎么也教人疲累,登机之后,江嘲的手机嗡嗡地响,他拿出来看一眼,不是他预想中的那个号码,他下意识打算忽略,准备开飞行模式。
有一条视频通话又弹了出来。
关嘉樾对他很不满,那张与关白薇极相像的小脸儿上凶里凶气的:“……哥哥,怎么不接电话!”
江嘲把手机立到一边,按揉太阳穴,差点儿忘了他的生活里还有这么个小祖宗。关白薇上次丢下这小家伙飞了济州岛,他没忍住发了脾气之后,关白薇就无所不周到了,无需他再多操心。
上周的圣诞节是关嘉樾生日,关白薇还给他攒到了姥爷家的宅子,隆重地举办了一番。
江嘲没去。
或者说,是忘了。
再者说,是向来没有这样的习惯。
小时候因为父母关系恶劣,亲人不像亲人,隔代的亲近对于他来说更为疏远,这么多年了也像是陌生人一般。就算是现在多了一个亲近他的弟弟,旁人与这位弟弟有多么亲,到底也与他无关。
关嘉樾见镜头那边的男人靠在独立舱位的座椅里,沉沉闭上了一双狭长的眸子,要睡着了一样,不禁小声儿了点儿:“哥哥,你的飞、飞机上有wi……wife嘛。”
江嘲无奈地勾了下嘴角,笑道:“那叫wifi。”
“有没有嘛!”
“嗯。”
小孩子嘘声嘘气的:“……那我可以和哥哥多说一会儿话了哦。”
“随便你。”江嘲并无烦躁。
“哥哥去澳门了。”关嘉樾猜测道。
江嘲知道他要问什么,否认道:“没有,在香港。”
“一直在香港吗?”
“是呀。”
“没去澳门……找爸爸回来?”小孩儿语气轻轻的。
——那是你爸又不是我爸。
江嘲差点儿要把这话说出口了,但他又想到昨夜,陈之夏说他幼稚得像个小孩子。
他睁开了眼。
屏幕里小孩子的眼睛玻璃球一样,黑黢黢地直盯着他,见他不说话了,顿时来了那混世魔王的脾气:“有没有嘛,哥哥!?”
说着说着,那小脸儿一拧,眼眶就红了:“……干嘛每次出差都不去澳门嘛,别的小朋友都有爸爸,怎么我只有哥哥和妈妈?!我的生日哥哥也不来……呜呜呜,姥爷和姥姥也说很想哥哥嘛!”
江嘲沉默。
末了,还是关白薇把手机给接过去,都没注意到关嘉樾什么时候拿走她的手机偷偷给江嘲打视频,想来也是听到一些:“早知道我就不生了啊,知道你出差去澳门,这几天了都抓着我问,哎我还说呢,怎么丹妮最近都不来画廊啦……”
“你一定要当着他的面这么说么。”江嘲淡声地打断。
关白薇噤了声,一扭头,关嘉樾的眼眶果然更红了。
“……”
“你负责哄好了,”江嘲略带奚落地笑,“而且,有的话也不要总是骗他了,他长大了,得知道自己和别人不一样。”
关白薇让家里的阿姨给关嘉樾抱走了,她看着屏幕对面斯文落括的男人,沉默了会儿,到底是面有疲态。有这么一个瞬间,江嘲突然发觉,她好似不若当年那般精致矍铄了。
“江嘲。”
“怎么了。”
“你的小时候,能感受到你和别人不一样吗,”关白薇犹豫了下,问,“你的爸爸妈妈……总不在你身边,你会问别人是怎么回事么?有没有觉得自己和别人不同。”
江嘲淡淡哂了一声,却无太多愠色:“你说谁的‘爸爸妈妈’,用一个‘我’字来说话很难?”
关白薇摇了摇头避开他,眼底有潮意泛滥。她不想再进行这个话题了。很久了,即便这些年来他们母子关系有所缓和,关于过去的种种,似乎谁都不愿去触碰。
总是不约而同地默认过去的事情好像已经过去,悟已往之不谏,知来者之可追了。可他们谁都知道,怎么会过去。
关白薇思索着:“过段时间是你爸的忌日……我昨晚梦见他了,他又在我的梦里死了一遍,这一次他死得很惨,如果你能亲眼看看,你肯定会在那个瞬间不那么恨他了。”
江嘲没说话。
“——是我跟你姥爷姥姥说,你这段时间的工作很忙,所以没空给嘉樾过生日,不是大家不邀请你。”关白薇知道就算告知了他,他或许也不会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