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为什么呀,”关嘉樾一下红了眼睛,嘴巴都要高高撅到他们刚下来的那高架桥上去了, “哥哥……不是都从来不去上学的嘛……呜呜!”
借着后视镜瞥小孩儿之余,江嘲的视线,再次掠过了方才滑过车窗的那道身影。
他赶上了。
仍是那么一袭素净, 她静静伫立在这场风雪漫卷之中, 几乎要与这愈加滂沱的大雪融为一体。显然是被困在了这半路,旁边的那位急切地朝来往过路的车辆招手。她却是一脸相反的冷静与寂然。
似乎并不着急谁来,也不着急谁走。
他不经意多看了一会儿, 都没注意到信号灯跳绿。
随着车流平稳地驶过了这个路口, 他们已长长久久地,隔了很远的一段距离。
江嘲继续向前,“听谁说的?”
“丹妮……姐姐呀!”小家伙不假思索,还一个个地掰起指头认真数了起来,“喔,妈妈也说过的!还,还有江柏哥哥——还有,还有!”
江嘲便是嗤笑一声:“那看来说我坏话的人还真不少。”
“……啊?谁说哥哥坏话的呀。”小孩子很天真。
“关嘉樾,你今天必须去上学,知道吗?”江嘲还是一副完全没商量的口气, “天气不好,我和老师打好招呼了, 老师最多允许你晚点到。”
小孩稚嫩的声音憋了十足的中气:“那、那哥哥!等下要是老师提前放学了——”
“谁跟你说会提前放学的?”江嘲打断了他。
“哥哥刚才不是说——”
“我没说过。”
关嘉樾“呜!”了声, 泪花儿在眼眶里打转, 也真是小鬼灵精,敏锐地察觉到他调转了方向, 又趴到那窗户上去:“哥哥——骗人!骗人!!”
“别骗嘉樾啦,现在难道不是要送嘉樾回家家吗!”
“哎呀呀呀,这里刚才来过的呀!”
“哥哥,是要回家家了嘛?我、我想去丹妮姐姐家嘛,能不能送我过去,我想和小猫咪玩嘛……”
但见这车,只是把刚才他们走过的路又原封不动地兜了遍,去的显然还是幼儿园的方向,小孩子这下彻底不开心了,开始撒泼打滚起来。
“我不要去嘛!我不要去幼儿园——哥哥好坏!这么冷还要送我去上学……我要回家,我要去找丹妮姐姐呜呜呜!”
“哥哥讨人厌!!!”
也许真该感谢这糟糕的天气,张沫看到了来车,一个劲儿地招手,总觉得这车方才就经过了她们一遭。
这踽踽雪路,他的主人仿佛也认出了她们,直挺挺地,停了过来。
车窗缓缓降下了,车内的男人有着一张棱角分明的脸,雪色落在他矜冷的眉宇,他的面部轮廓深邃,鼻梁高挺。
不若那日在公司见到他时的斯文与笔挺,褪去一身西装革履,黑色高领毛衣与简单的夹克外套,更衬出他的气质桀骜,慵懒不羁。
即便过了这么多年,如此去看,也实在有点儿正儿八经的人模狗样。
陈之夏有些意外。
可对于能在这样的雪天偶遇到她们,他却没有一丝一毫的诧异,先是晃过张沫一眼:“没打到车?”
张沫没想到他居然记得自己,登时笑开了花:“江总,还真是你啊——我就说我记性那么好不会记错的,那天你这车就停在我们公司停车场呢!”
听到了“我们”二字,江嘲撩了下眼皮,随着女人的话音,瞥向她旁边那一道清清冷冷的人影儿。
他的那双眸幽如暗潮。
于是陈之夏也明晃晃地看到了,这片纷纷扬扬与她,齐齐地掉入了他眼底。
她没有躲闪。
视线交织须臾,江嘲便也作出了一副才注意到她的样子,微微地勾了下嘴角,像是礼貌疏离的招呼。
“……嗨,真是倒霉死啦!展场那边出了点事情,我们这着急忙慌地出来,还一直催我们,”张沫忙道,“江总,碰都碰见了,能不能,麻烦顺道捎我们一程?”
“张沫。”
陈之夏终于出声制止。
“……干嘛啦,我都要冻成傻子了!”张沫恳切地对江嘲道,“你找个好打车的地儿给我们放下就成,太倒霉了!这附近地铁都停了。”
男人的视线,还分毫不挪地落在陈之夏的身上,很尊重她似的:“要上来吗?”
雪花好似凝在眼睫,似有千斤重。
陈之夏如同在这寒天冰地中失去了知觉,眼睛一眨不眨,冷冷地看住了他:“当然不用。”
“——陈之夏!”张沫跳脚,“我还来例假呢!你想冻死我。”
已经忘记有多久,没见过她这样冷冰冰的神情了,江嘲看着她,无意识地弯了嘴角,竟觉得久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