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憾的是,她还想看看《丛林》研发后的相试玩画面。
早已结束了。
过了傍晚屏幕一个个熄灭,盏盏冒着白色泡沫的啤酒塔运了上来,人越来越多,她终于有了想离开的念头。
她说想来看看,他陪她来,他就自然免不了应付今日躲了一整天的琐事,从一进门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找了处地方稍坐片刻,打开手机,宿舍群聊都要炸了。
【我靠靠靠靠——怎么梁丹妮搬回来了啊!?】
戴思佳一阵儿的鬼哭狼嚎,赶忙把陈之夏圈出来。
【她住你上铺了!】
【你完蛋了!】
“……”
蓦地,身侧落下一声。
“——是在等江嘲吗?”
陈之夏抬起头,是个看起来大概二十六七上下的男人,因了身上沾着丝丝缕缕的酒气,面色稍显红润,却很和善。
江柏笑呵呵的:“我是江嘲的堂哥,咱们见过的。”
陈之夏有点儿局促,只点点头:“……你好。”
江柏见她一人等在这里许久,孤零零的,拿来杯蓝色气泡水儿给她,不留神差点儿递成了自己的酒,赶紧换了手:“喝点儿吧,江嘲估计还得一会儿呢——他就这性格,你和他认识这么久了肯定也知道,他做什么都随他自己的性子,向来只做他喜欢的事情,白天就来的话,也不至于让你等这么久。”
陈之夏轻声说了“谢谢”,接过来。
她到底还不习惯这样的场合,也不大习惯成年人之间你来我往的礼仪,讷讷地微笑着,心想其实她和江嘲认识大抵只有一年的样子。
好像很久,但也没有太久。
她好像了解他一些,似乎又一点都不。
尤其今天到这里,总觉得他们之间,始终隔着一层似是而非的距离。
“哦哦,我知道了,”江柏又笑,“他今天忙着陪女孩子,当然没空啦!”
陈之夏脸颊微烫,很不好意思,多少觉得是她耽误了他们的事情。
“不过,这么久了,难得见他放松,这段时间为了《丛林》他和OSS项目组的人都很拼,前阵子真是几天几夜的不合眼。”
江柏刚喝了轮儿酒过来,人到底昏沉了不少,“我只能说,他的脑子可真是一般人羡慕不来的,有时候呀,连我都捉摸不透,这到底是他父母遗传的好,还是自己天生的,连我从小都很羡慕他呢!OSS把《丛林》交给他亲自做,没有外包给别的团队,他不就做出成绩了吗?”
江柏说的这些,更让陈之夏觉得。
他与她之间隔着一个很遥远的、她无法融入的世界。
江柏顿了顿,话锋陡转:“——对了,他跟你说过他家里事情吗?”
“……嗯?”陈之夏摇摇头,稍稍直起了脊背,“没有。”
“我猜也没有,”江柏同她说起了悄悄话似的,还压低了嗓音,神神秘秘的,“他啊,做这些就是在证明他自己,可这也不能怪他,从小到大我伯父伯母都不喜欢他,可他偏偏又是特招人喜欢的那种,你说奇不奇怪?”
“为什么……不喜欢他。”
“我说的不喜欢,可能还真不是你理解中的‘不喜欢’,举个简单的例子,去年他生日他爸在实验室突发心梗,医院要做紧急搭桥手术,得家属在同意书上签字,当时他妈在外地,他在北京参加比赛,也怪我,着急了给他叫过来——结果呢,他妈妈赶回来,当着我们这么多人面给了他一巴掌,说他没安好心。”
去年生日那天。
“……”
陈之夏想起了什么,心一瞬间变得皱褶。
他说他从不过生日。
原来是因为被父母如此憎恶吗。
“当然了,江嘲当时可能是真不想来医院签那个字儿,毕竟他爸小时候还给他提溜到楼上要扔下去,他现在都挺恐高的,他应该也很恨他家里人吧。”
“——但可笑的是,我伯父伯母觉得他太聪明了,现在反过头来想利用他,”
到底是私事儿,江柏还算有点儿清醒的意识,胡言乱语地收了尾,“所以江嘲现在就得做点儿成绩出来,他可不是什么老老实实待在实验室里搞科研的料,他啊,连父母给他起的名字都很讨厌……是不是啊,江嘲!”
突然吼了这么一声。
还没问清楚为什么他的父母憎恶他,陈之夏吓得不轻,跟着抬头。
见江嘲同几个西装革履的人说着话,徐徐地就往出走。
隔着一段距离,远远瞧着他,真的有了些许不一样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