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做了什么?”楚灵均目露审视之意,疑道:“明旭素来不喜与人为难。”
像洛桑这样的谋士,最善察言观色,怎会听不出她话中的回护之意。他面上神情未变,满脸赞同地附和道:“主君所言甚是。是臣不知礼数, 才惹得侯爷震怒。”
说完,以额触地, 深深拜了下去。
楚灵均沉默地打量了他一瞬,又将人带回了自己的军帐。
裴少煊早已接到传令,等候在帐中。见她进来,别别扭扭地露出一个笑容,可一看到她身后跟着的人,脸上的笑容转瞬间便垮了下去,直将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殿下……”
楚灵均没搭理他,抬手示意洛桑坐下,又为他召了军医。
军医很快就奉命而来,小心地为洛桑诊脉,片刻后拱手一礼,道:“长史并无大碍,只是旧伤还未完全痊愈,还需小心些才是。否则,日后恐怕不会好过……”
“你好生照看着便是,需要什么药材只管和我的亲卫长说。”
“是。”老军医答了话,便躬身告退,去为洛桑煎药。
楚灵均这才将目光转向裴少煊,语气不辨喜怒,面上毫无表情,道:“镇北侯,不说说你与洛长史的过节吗?”
“人人皆知,万众一心,才能成功退敌。如今你们有了过节,我这个做主帅的,自是要好好为你二人调解调解的。”
裴少煊恶狠狠地剜了一旁的青年,笃定是这各狐媚子往殿下面前告了状,红着脸为自己辩解道:“殿下,我……”
“洛长史如何冒犯你了?”
“殿下!”裴少煊心里既生气又委屈——好端端地在忙着公务,心上人与其他男子过从甚密的流言蜚语蓦地就传到了耳里。
他原本并不相信,可着急忙慌地赶回来后,却恰巧撞见二人亲密的模样。尽管气头上的他,的确小小地为难了洛桑一番,但也没把他怎么着啊!
殿下凭什么对他这么疾言厉色?
他越想越气,梗着脖子赌气道:“他没得罪我!但是我就是瞧他不顺眼!”
楚灵均冷冷觑了他一眼,斥道:“这便是你的答复?”
“是又如何?”
“好一个镇北侯。”她深深吸了口气,慢慢地阖上眼,须臾之后又睁开,再次开口问道:“侯爷为何会在此处?那些被赎回来的士兵和百姓,都安顿完了?”
自然是没有的。
裴少煊甫一听到底下人的流言,便马不停蹄地赶了回来。
他哽了一瞬,还欲开口辩解。可当目光触及主座之人的脸色后,声音又哑了下来。
——殿下生气了。
“……没有。”
“擅离职守,欺压同袍。”她甚至还笑了笑,“敢问镇北侯,眼底是否还有我这个主帅,是否还有军法军规?”
“殿下,我……”
不等他说完,楚灵均便将话接了下去,“依军法论处,你该受八十军杖。”
话音落下之后,裴少煊立马就瞪大了眼,不可置信地望着自己的殿下。虽然殿下总是吓唬他,但这么久以来,还从没有罚他受过军杖。
如今却为了一个刚刚投降的北狄人……
裴少煊直接愣在了原地,反应过来后,心里委屈的不成样子。原本清亮的眸子里,不由自主地蓄着一层朦胧的水雾。
“念你前番战功累累,免你一半的罚,只受四十杖。镇北侯,你认是不认?”
在战场上威风凛凛的小将军红着眼睛,直直跪下后,又伏拜于地,磕了个十分响亮的头。
“臣遵殿下令。”
一直在旁看戏的洛桑这才莞尔一笑,十分善解人意地开口求情:“侯爷许是与下官有些误会,这才有了今日这出。”
青年顿了顿,文文雅雅地劝道:“主君若是因此苛责侯爷,下官实在于心难安。”
楚灵均扬扬唇,回了他一个笑,顺水推舟地将话接了下去:“既然含章为你求情,那便再给你打个对折。这二十棍,权当给镇北侯买个教训。”
可惜气性上头的人,并不愿领受洛桑的情。
“殿下要打要罚,臣受着便是了。”
对于素来傲气的裴少煊来说,要他领受洛桑的好意,简直比杀了他还难。
“用不着什么不三不四的人在这假惺惺。”
身着玄甲的将军再度叩首,旋即便头也不回地掀了帘子,在帐外沉默地褪下甲胄,端端正正地屈膝跪下,一派坦然地等着落在身后的军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