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我等你。”她莞尔一笑,没再打扰他办公,带着身后的几名侍从接着往中书、尚书两台巡视。
今岁的冬天实在寒冷,今日尤甚。
呼啸的北风穿堂而过时,楚灵均不由得拢了拢身上的氅衣,低头绑系带事忽而又想起路过兰台时,那小吏身上披着的单薄衣衫。
观那人衣着,想必家境不会太好,便想吩咐随从赐下些被褥衣裳。话到嘴边,却又拐了弯。
“吩咐尚食局与尚衣局,备些姜汤、火炉、被褥,赠给节下值夜的臣工。”
跟随的女官听了,欢欢喜喜地应了,连声称赞陛下体恤臣民。
楚灵均微微一笑,挥手打断了她的话,径直踩着积雪回了临华殿。
入殿之后,她将身上沾染着寒意的大氅解下来,一面搭在翡翠屏风上,一面叮嘱清瑶让御膳房多备些楚怀安爱吃的菜。
清瑶颔首应了,转身离开时,又听陛下含笑道:“再去泡壶兰雪茶。”
久在皇帝身边侍奉的尚仪女官,已鲜少看到皇帝这样的笑容了,心中宽慰不已,欣然领命。
楚灵均复又坐下来,提起朱笔回复案上堆积的折子。那些紧要的奏章,早已被尚书内省的女官们提前挑了出来,剩下这些,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若在以前,皇帝陛下是最不耐这些琐事的。
今日却是前所未有的宽容。连带着对那位三天上了四道请安折子的渤海郡守也顺眼了起来,悠悠提笔,表示自己十分安泰,同时礼尚往来地问候了对方一番。
楚怀安入殿时,她刚巧批复完了折子,懒懒地倚在凭几上,端起桌上的茶盏啜了一口。
“怀安来了。”她弯了弯眉,抢在对方前头免了礼,请他在身边落座。
楚灵均正要询问对方是想先用些糕点,还是提前用膳,便听小黄门来禀:那位被她派去赈灾的洛含章已然回了京,正侯在殿外,等待复命。
钦差回京之后,确实应该在第一时间前来禀告。但皇帝陛下瞥了眼窗外的天色,难免在心里埋怨洛桑那厮忒不会挑时间。
她有心想让那人先回去休息休息,改日再来复命,但一琢磨,又觉得此举还是不妥。
“臣忽然想起衙中还有些事情尚未处理,恐怕要少陪了。”汁源由。扣抠群肆贰儿二午玖亦伺启整理更多汁源可来咨询身侧的青年适时起身拱手,温温和和地说道。
楚怀安行事,是何等缜密,怎会有纰漏。楚灵均不用想也知道,这只是个借口。
她拉着他重新坐下,“云州情状,早已具呈纸上,不需多言。我就是见见他,单纯劝勉几句,用不了多久的。怀安在这等等我,马上就好。”
青年拗不过她,只得留下,但并没大大咧咧地留在殿中,而是避至屏风之后——尽管楚灵均并不觉得这有什么好回避的。
她在心中悠悠叹息一声,令侍人将他最爱的兰雪茶以及几碟糕点端了过去,这才正了正衣襟,接见许久未见的臣子。
来人一身朝服,周身似乎还带着连日赶路的风尘与倦怠,只一双碧色的眼瞳,依旧明亮而澄澈。
“爱卿为国奔波,着实辛苦。”她亲下台阶,笑盈盈地扶起了跪拜于地的臣子,一如每一个礼贤下士的君主。
“臣幸不辱命。”洛含章顺着对方的力道缓缓起身,开始按着规矩禀告此行事宜。
不过都是些已禀告过的事情。
“朕岂会信不过爱卿。”皇帝笑着打断,“含章不仅为朕除了桩烦忧之事,也为万千百姓谋了生路,可谓劳苦功高。卿想要什么奖赏。”
“不过是臣的份内之事,岂敢居功。”异族文臣欠身一礼,眼睫微垂,然眼中光彩愈盛,恍若映水桃花。他拱了拱手,恭谨道:“能为陛下分忧,是微臣的荣幸。”
这些都是老掉牙的客气话了。但由他说来,仿佛别有一番缱绻韵味。恐怕这厮就算要杀人,也能在动手前含情脉脉地对着自己的目标说一番海誓山盟的情话。
楚灵均暗自嘀咕了一句,面上神色不变,“有功便当赏,爱卿谦虚了。”
她又端起案上的茶盏啜了一口,又很快放下。这兰雪茶色泽清亮,馨香扑鼻,但相比之下,还是更爱豫昌郡上贡的西山白露。
她轻轻抿唇,又问了遍对方想要什么。
似乎是察觉到皇帝心意之坚,碧瞳青年未再推脱,翩翩撩起衣摆,优雅地跪了下去。
楚灵均也有些好奇,他想为自己求什么恩典,定定地睨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