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盛面无表情地听她说完,才淡定的反问她:“那你觉得,我坐了五年牢出来,哪个正经工作会找我?难不成我天天跟妈在水果店里搬货送货,就这样浑浑噩噩过一辈子?”
“你可以去学个技能,或者自己做生意都行?就算只能帮妈卖水果又有什么关系?我们不偷不抢,做什么都可以。”
“那你欠唐厉行的三百万打算还多久?十年?二十年?还是一辈子?”
“不管多久,我总有一天会还完。”
“那还完之前呢?你准备怎么跟他过日子?”
相比许兰亭的愤怒,徐盛的态度一直很平静,“他这样的人,一看就不是什么普通人家,生活质量更不是我们能想象的。你们之间的差距本来就很大了,你还要以债务人的关系一样生活,然后每天盘算着怎么还他钱,日常开销要平均分摊,花点钱也要精打细算。你觉得长久这样下去,你们还能过得好吗?”
不等她回答,徐盛继续说:“他有钱,可以不在乎这三百万,可是你呢?你会因为这三百万,自觉的在他面前矮一头。以后碰到问题,不管原则、对错,你只会底气不足的选择妥协、让步。”
他的话字字珠玑,许兰亭半天说不出话来。
徐盛叹了声气,明明小小年纪,却像个老父亲似的:“你是我姐,不管你们当初结婚的目的是什么,我都希望你能过得好。我没办法给你和他相同的财富地位,但是还了这三百万,你至少和他是平等的,不管生活习惯和消费观念有多大差别,你在他面前,可以堂堂正正的做自己。就算将来过不下去要离婚,也可以理直气壮,不受制于他。”
他一字一句,认真而坚定:“我希望你不要被任何境况改变,不管面对谁,永远都是那个骄傲,又有底气的许兰亭。”
许兰亭的眼眶瞬间涌起了眼泪,鼻子也酸得要命。
她小时候一直想要个弟弟或者妹妹。
可是因为张水莲的原因,她并不喜欢徐盛这个弟弟。
从他们进门开始,她就处处摆脸色,找他麻烦,希望他们母子俩赶紧离开自己家。
然而,她的目的并没有达到。
张水莲不仅没有跟她计较,还逼着小她两岁徐盛忍让她这个姐姐。
徐盛很听张水莲的话,没事儿就躲着她走,就算被她惹怒了,也只是自己憋着生闷气,尽量不跟她起冲突。
时间久了,她感受到了张水莲的善意,也慢慢接受了这个弟弟。
她和徐盛的关系,也在她主动道歉和示好下好了起来。
后来,家里破产,许利明意外离世,他们三人同时被打入深渊,又互相扶着彼此,艰难的走出深渊。
这漫长的时间里,他们培养起来的感情和亲姐弟无异。
徐盛本来就因为父亲早逝,而同比同龄人早熟。
后来,重新给了他温暖的继父也去世了,还被讨债人一次次威胁恐吓,经常活在担惊受怕里。
好不容易艰难长大,上了大学,又因为打伤人入了狱。
不仅蹉跎了五年的青春,连前途也尽毁。
他所经历的,要比许兰亭坎坷得多。
所以他总是一副历经沧桑的样子。
也因为这些不寻常的经历,他习惯了独来独往,话也不多,有什么事儿只会往心里放。
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连张水莲有时候都捉摸不透自己这个儿子。
只有跟许兰亭相处的时候,他整个人的状态是松弛而随性的,想说什么也不顾忌。
他们姐弟俩的相处总是吵吵闹闹,很少正儿八经的坐下来谈心。
所以当他说出这番话时,许兰亭又是感动,又是诧异。
她从没想过,徐盛会这么了解她。
他所说的每一个字,每一句话,都精准的点出了她的内心所想。
甚至在她走投无路之际,为她开辟了一条新的道路,让她得以回归本心。
她一直以为,自己是姐姐,就应该承担起这个家的责任。
她把自己当成顶梁柱一样去孝顺妈妈,去照顾弟弟。
殊不知,她眼中还没长大,需要照顾的弟弟,早就长成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不仅能照顾好自己,也能为这个家撑起一片天。
“好好的你哭什么啊?”
徐盛自顾自地说了一大堆,反应过来时,许兰亭已经泪流满面了。
他立刻抽了两张纸塞给她,“我是去打拳击,又不是去打仗。”
“有什么区别?不都是搞得一身伤?”
许兰亭胡乱擦了下眼泪,哽咽着说:“运气不好连命都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