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厉行刚刚被他们踹了几脚肚子,看着踹得不轻,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慢慢坐起来,靠在墙上休息。
“你没事儿吧?”许兰亭蹲在旁边,满脸紧张地看着他。
唐厉行掀起眼皮看她,有气无力道:“早就让你走了,非要跟着我,这下钱又被抢走了。”
“抢了就抢了呗,我们没受伤才是最重要。”
还挺豁达。
唐厉行沉默了下,“报警吧!”
报警必定要闹到老师和许利明那去,她并不想让他们知道自己私自外出瞎晃,还碰到小混混抢劫的事儿,立刻道:“不用,又没多少钱。”
“……”
刚刚那个小青年数过她钱包里的钱,总共一千六百多,可以付他一整年的学费了,对她来说只是没多少,有钱人家的小孩还真是大方。
唐厉行没说话,只是垂着眸,轻轻揉着肚子。
“很疼吗?”许兰亭试图去扶他的胳膊,“我们去医院吧!”
“不用,我坐一会儿就好。”
“可是你的脸都破了,还在流血,而且我刚刚看他们踹你那几脚力道都不轻,我们还是去医院看看吧!”
“真不用,你赶紧走吧。”
“不行,你帮助了我,就是我朋友,我不能放任你不管。”
“……”唐厉行叹了声气,“随便你。”
许兰亭捡起书包拍了拍灰,又放在他旁边的地上,一屁股坐下在上面,陪他待着。
过了好一会儿,唐厉行终于休息够了,撑着墙站起来往家走,可他明显还是不舒服,一手捂着肚子,背微微弓着,走路也走的极慢。
许兰亭看他这样子,二话不说背着包跟了上去,拿起他的一只胳膊架在自己肩膀上。
“你干嘛?”唐厉行被她的举动吓一跳,往后退了退。
“送你回家啊!你看你走路都走不动了。”
“我自己能走。”
“你能走个屁,我看你走不了多远就要晕倒了。”许兰亭再次拽起他的胳膊架在自己肩膀上,在他试图要继续挣开时,强势道:“你要么让我送你回去,要么跟我去医院做检查,你选一个吧!”
“……”唐厉行看着她认真、且毫无防备的表情,无奈道:“送一个不认的男生回家,你就不怕我是坏人吗?”
“坏人是不会帮我要回被偷走的钱包。”
“……”
唐厉行妥协了,稍稍往她肩上靠了靠,借了点儿她的力,但始终与她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十五岁的许兰亭,初尝社会的险恶,也因此遇到了一个美好的少年。
在彩霞漫天的傍晚,穿着白衬衫、百褶裙的少女,扶着一个高瘦少年,穿过一条条老旧的小巷。夕阳的余晖,将他们一高一矮的身影,在地上拓出一个淡淡的影子,这也成为了少年整个黯淡无光的青春里,唯一浓墨重彩的一笔。
唐厉行家不算远,但他们也走了近二十分钟才到。
这是许兰亭第一次见到这么落后的地方。
目光所及之处,到处都是矮小的瓦片房,路边随处可见的垃圾、杂物,甚至还有几只鸡在窄小的路上瞎溜达。这里的人也特别土气,穿着过时破旧就算了,整个人都没有一点儿精气神,表情沧桑麻木,毫无生气。
她对看到的一切觉得惊奇,似乎想象不到,世上还有这么落后的地方。
一年多以后,当许利明意外离世,张水莲带着她住进了人群密集的城中村,她终于切身体会了贫民窟的生活。后来蹉跎的岁月里,她也在张水莲的脸上,看到了同样麻木的表情,那是对生活的妥协和认命。
唐厉行走到家门口,收回了搭在她肩上的手,“谢谢你,你可以回去了。”
许兰亭看了眼门上挂着的大锁,又看向他脸上的伤,“你爸妈都不在家吧?你先开门进屋,我帮你处理一下脸上的伤就走。”
“不用,我自己能处理。”
“我说你这人怎么这么别扭啊?老是拒绝别人的善意。你帮助了我,我也帮助你,这不是一件很美好的事情吗?”
唐厉行也不知道自己在抗拒什么,面前这个女孩的直率大方,让他有一种自己在阴暗里爬行,见不得光的难堪感。
他沉默着没说话,兀自掏出钥匙,开门进去。
许兰亭立刻跟了进去。
外面看着又脏又乱,家里却整理的很干净的,东西也摆得整整齐齐的,就是家里面积有点小,看着有点挤,窗台上摆着几盆小绿植,给这个稍显压抑的小房子添了几分温馨。